第125章(1/1)

    “陛下。”净水长老阻拦道“善祭未启,您应当随我等入堂,重启仪式。”

    明宗皱眉,他自参与这场祭祀,屡遭不敬,这老头子国师之名早已有名无实,竟还敢管控他的行为,真当他软弱不堪!

    明宗怒火直升天顶,却不能大肆布众,不过低声道“长老,圣主连天都敢质疑,还怕这场雨吗?想他定能翻手为云,又何必重启善祭。”

    言毕,瞥了一眼摇篮中的婴儿道“想来,也不必献祭无辜性命,去代你圣莲道,去敬谢什么天恩吧!”

    说罢,明宗离开祭台,整场祭祀被迫中断。

    沈怀一他跪在坍倒的祭台前,随风凌乱。

    满心都在想,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圣主要完了,他这个犯错的引子,也要完了。

    然而,他看见圣主施施然回首,向他颔首,轻飘飘对视。

    他带着几分歉意,可眼里分明在笑。

    明宗重视且恐惧担忧的,自始至终只有一项。

    权利被撼动。

    见识过愚昧百姓盲目的信服, 明宗的确心怀忧患。

    自古以来,天灾之下人心惶惶,哪个在天罚之下, 不是谨而又谨, 慎之又慎?

    可今日, 活在大别王朝庇护下的子民,竟然在他这位君王面前,无度包容圣主此等行径!

    而他身为君王, 竟然只是乘上圣主东风,顺带被他的子民手捎带上夸过两句而已!

    明宗倍感不安,命人将献祭双童还与其亲, 回到御宫后,满心反复斟酌如何发落圣主。

    相国一步不差, 紧随左右,时刻等候难做决断的明宗,开口索问他的意见。

    他很快等到了这个机会。

    “相国认为,孤当如何决断?”

    “祭祀不成,圣主一再触怒天威, 依臣之言”当即斩首。

    相国当然只想往死里整歌沉莲,哪怕赔上外甥孙也无所谓。

    但是圣主名望尚在, 百姓必然不满。

    想到他对外甥孙惩罚, 相国不得不转圜道“圣主既然不知错漏,不如先行下狱反思, 待百姓目睹天灾惩罚, 而由陛下处理妥善灾况,复定圣主之罪。”

    明宗略一沉吟,点头道“嗯, 如此甚好,便交由相国全权安排。”

    “臣遵旨。”

    相国得了口谕,立马吩咐刑部尚书祈恒,动作迅速,动静隐秘,将圣主以及沈怀一,一同押送刑部。

    对于刑部来说,押解圣主,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一旦走漏风声,弄不好要被百姓迁怒,集结反抗刑部也说不定。

    更离奇的是,圣主还没押解到刑部,日头竟然放了晴。

    刑部尚书祈恒倍感紧迫,亲自恭候圣主。

    他并非圣莲道道生,更由相国一手提拔,严格意义上来说,隶属相国一党。

    可祈恒面对歌沉莲却不敢轻蔑。

    像刑部这种司法部门,在同僚未坐实罪名之前,通常不会轻易翻脸。

    权势能够抹黑,也能够抹白,即便坐实也有可能翻案,何况大别,除非确切谋反之罪,除此外没有死刑。

    只要活的够久,说不定哪天迎来改朝换代,君王大赦天下,耄耋之年再被曾经监管的犯人使点绊子,得不偿失。

    因而,祈尚书一般避免直接参与审判,何况这位罪犯,他是百姓眼里的神,代表贞洁大爱的慈悲圣主。

    更何况,罪状只堪堪一笔,扰乱祭祀秩序。

    官场最怕交敌,他不敢轻视,唯恐得罪。

    进入刑部大门,歌沉莲毫不担忧,径直提笔落字,沈怀一心如死灰,也跟着签定罪状。

    祈尚书收了罪书,正欲落章,看见圣主字笔,微觉惊诧“圣主大人笔迹,信官甚觉眼熟。”

    这话说起来,颇有故意套交情的嫌疑。

    圣主并不在意他的目的,微微颔首道“祈大人,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草民配合?”

    “圣主大人放心,信官已经命人收拾出上好牢房,准备好酒好菜,在离开之前,一定令圣主感到关怀备至。”

    “多谢。”

    “请。”

    “”沈怀一满脸疑惑。

    祈叔叔你好,祈叔叔你要不要问问我舅公,不出意外的话,我舅公让你多多照顾的应该姓沈不姓歌。

    祈尚书颇有先见之明,这厢二位尚未押解入狱,御宫中便有人来下旨,当即解除圣主大人之罪。

    此时,日光普照大地,河道通释,洪涝尽泄。

    万民乌泱泱在莲火宫跪了一片,欢呼圣主威仪,令青天屈服,天灾尽灭。

    若说雨停是巧合,那河道通释,洪涝泄除,简直就跟老天爷当真屈服了圣主威仪。

    明宗甚至也开始怀疑这等神迹,便不得不下令,敛回对圣主的惩戒。

    祈尚书还没请圣主去看看他特地命人收拾出的牢房环境,又只好亲自将二人送了出去。

    “圣主大人,当真乃上天宠儿,天恩普度,实乃我大别王朝之幸。”

    刑部大牢外,莲火宫已经派来雕琢九重莲瓣的辇车,候着他们光辉满身的圣主。

    “王朝之幸,您是在说,草民?”歌沉莲反问。

    祈尚书不知他为何发问,干笑两声道“当然,您怎会有此问?”

    他话将将说尽,便见圣主面无表情,拾步登上辇车。

    沈怀一还没反应过这大起大落的波折,他爹就从刑部将人带带回府上,交给侍女们一通收拾的体体面面,便拉着他去拜谢相国。

    沈怀一虽然经常宣称,我舅公是相国大人!但是他跟舅公压根不亲近。

    人家又不是没孙子,疼什么外甥孙呢。

    他跟着沈父进了相国府,他爹惯常面对高官卑微,进了相国府内,腰杆都不敢站直。

    沈怀一知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的仕途兴许遥遥无期。

    他乐得清闲,可他爹不会,一定会为他不弃不舍,求他并不怎么亲密的舅公铺路。

    只是舅公忙碌,正在接见贵客,只将人领到偏厅稍候。

    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他爹耐心十足,他只觉得抓心挠肝,管家见状,遂提议领着他去相国府的后花园兜圈。

    沈怀一逛花园也只觉得百无聊赖,心里想,也不知道刑遇案在干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他转的累了,看日头也该结束了,便绕了回去,想找他爹,经过前厅,见厅堂紧闭,上头欲敲,却有侍从赶来,及时开口道“相国正有贵客接待,沈少爷,不如我请人带您游趟湖?”

    “不了,我爹将走时告诉我一声。”沈怀一转身欲走,隔着厅堂门扉,听见相国怒声道“圣莲道膨胀如此,明宗放纵无度,迟早为祸!老夫一定要替苍生,斩杀这支祸世传承!”

    “只看如今明宗已对圣主心怀警惕,兴许,正是最好时机。”

    接下来他就不敢听了,一脸假笑冲那侍从颔首,装作一无所闻,又去逛了半圈后花园。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他爹忙完,沈怀一回了府门,立刻去见楼枫秀。

    那会老杜黑着脸,拎着包裹,正在逼问窝在塌上午睡的楼枫秀。

    “你到底走不走?”

    楼枫秀翻了个身,被褥蒙头,并不打算答话。

    “行,为了个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你爱怎么找死就怎么找死,老子再管你,就是你孙子!”

    老杜将包裹摔在他身上,踹门而去。

    祭台生变,场面混乱,老杜趁机挤上前,终得见到那位圣主。

    原本老杜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他很快想通楼枫秀执迷不悟不肯离开京师原由。

    他知道阿月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没想的,那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楼枫秀睡意惺忪,掀开被褥,想将压在身上的包裹丢下去,便看见沈怀一红着眼进了屋。

    “恩公,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他边哭边噎,一点也不想哭喜,倒像哭丧。

    “圣主大人,他光辉无量,为人谦逊温柔,为救那个孩子,不惜触怒皇威。我虽惋惜,但恩公放心,我舅公说要斩杀圣莲道,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做成的呜”

    楼枫秀微微一怔,后又宽下心,他想圣主之名赫赫,圣莲道百年基业,哪那么容易遭到斩杀。

    沈怀一却又说“恩公放心,我舅父是当朝相国,圣主此回惊怒了明宗,落了祸心,官场整人不需要见血,找准由头一定就能定罪的呜”

    沈怀一难以自抑,已经提前为圣主哀痛起来。

    他是个帮亲不帮理的,虽然歌沉莲看起来不是坏人,但是,舅公要杀恩公想杀的人,那不需要任何理由,圣主再好,他也不能往外拐胳膊肘。

    可喜道罢,沈怀一却瞧他神色不对,拿不准他到底高兴还是不高兴,哽咽着问“恩公,你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啊?”

    楼枫秀错愕片刻,继而,他重新将被褥蒙脸,一头倒了下去。

    他想,这不正如他所愿吗?

    他宁愿阿月死了,这不正好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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