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1)

    他不能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是深渊。他啪一声合上潘多拉的魔盒。

    “你……”边怀远明显察觉到了他的怀疑,勃然变色,“你把你爸当成什么人了?”

    “我不知道,”边城说,“毕竟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别说傻话,那个女人的孩子能跟你比吗?”

    “为什么?”边城问,“因为他没有一个当院士的外公?”

    是这样吗?因为他有做教授的母亲,所以父亲会陪他搭乐高,玩数独。那个孩子没有,所以只有被逐出家门的命运?

    这个推测太阴暗,边怀远都被他惊到了:“你胡说什么?是不是那个女人告诉你的?你别听她挑拨离间!”

    “你当年瞒着我结婚,是因为要评院长,”边城说,“你现在逼着我结婚,是因为要竞选校长吗?”

    边怀远怒气冲天:“少胡说!我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我是你爸,我得考虑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不用你操心,”边城说,“你自己结婚结的这么自由,凭什么管我?就算我跟一个男人结婚了,也跟你没关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边怀远的声音紧绷起来,“我都离婚了,这事儿都过去了。就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你要跟你爸翻脸?”

    边城顿了顿,说:“反正你也不止我一个儿子。”

    在父亲怒吼之前,他挂断电话,靠在沙发上,仰头闭眼。

    事情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那个发烧时握着自己的手、在观众席上为自己鼓掌的父亲去了哪里?

    他觉得头痛欲裂,手机震了两声,估计是父亲又发来消息,他实在无心看。

    然而震动持续不断,紧接着又响起铃声,丝毫没有放弃的趋势。他烦躁地抓起来,看到是自己硕果仅存的好友。

    “我来美国了!”宋宇驰在电话里大叫,“快出来浪!”

    “没空。”

    “你们不是还没开学呢吗?两天你都抽不出来?”宋宇驰说,“你活得太闷了,迟早闷出病来。快点!拉斯维加斯!酒吧!赌场!”

    “宋叔知道吗?”

    “你少泼人凉水,”宋宇驰说,“读博读的我快疯了,好不容易才偷摸跑出来两天,不得庆祝庆祝?我找到一个超赞的gay吧,快过来陪我逛逛,酒店我都给你订好了!”

    憋久了的好学生真可怕,一放纵就从实验室浪到酒吧。

    边城挂断电话,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公寓是空进空出原则,家具只有必备的几个。白板挂在客厅中央,上面孤零零地写着一行公式。往常他喜欢这种宁静、空旷,可现在,这种空隙让他脑内的念头不断滋长,濒临崩溃。

    他必须用其他事物填满这个空隙。他抓起钱包,买下最近一班飞往拉斯维加斯的机票,直接去了机场。

    和宋宇驰会合时,已经将近午夜。他刚在旅馆放下包,就立刻被拉进了一辆出租车。宋宇驰跟司机说了个酒吧名字,一路上兴奋地拍着车前座。

    到了地方,眼看着门口灯红酒绿,一列长龙。两人破费了点小费挤进去,踏过门槛,迎面看到宝石色调的天鹅绒卡座,墙上挂着的现代艺术画作。天花板上垂着雪花形状的水晶吊饰,空气中飘荡着悠扬的抒情歌,和外面的喧闹是两种景象。

    在吧台前坐下,宋宇驰拍着边城的肩,信誓旦旦地说:“我都打听好了,你不是喜欢东方韵味的那款嘛,这里亚裔多,你肯定能找到……”

    话音未落,他忽然一指:“你看那边,十点钟方向那个,多小白花……哎哎哎,人家在朝你走过来呢。”

    边城抬眼,看到一个男生拨开人潮,往这边走来。脸长得白净,短袖和牛仔裤都是浅蓝色,看起来很清爽,就是衣服洗的次数太多,有点发白。

    宋宇驰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边城看着男生走到他面前,欲言又止,像是搭讪的生手。等了一会儿,对方才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瞳仁有点浅浅的灰色,”男生说,“真是heac2和oca2的美丽变异。”

    边城看了他一会儿,说:“是herc2。”

    男生像是上课被喊起来抽背课文的学生,一打断,想不起下文了,直愣愣地看着他。

    “herc2,”边城说,“huan epiregul ntag prote 2。”

    男生的脸色由白转红,当然也可能是舞池灯光的作用。他愤愤地朝某个方向骂了一句:“出的什么馊主意,我就说文科生不应该用生物学搭讪!”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莎士比亚章节名不够用了()

    大学回忆篇(三)

    鸡尾酒酸酸甜甜,容易入口。蒋南泽去和卡座的某个北欧男人聊了几句,闻笛面前已经放了三个空杯。

    “你悠着点,”蒋南泽把他手里的杯子抽出来,“这酒度数很高,别见了帅哥连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我清醒得很,我还能倒背十四行诗给你听。”闻笛声音洪亮,语句连贯,和打飘的腿脚形成鲜明对比。

    “你最好是,我马上要走了,你倒在地上也没人捞你。”蒋南泽朝卡座那边飞了个眼风,视线尽头的男人回了声口哨。

    闻笛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到糜烂的花花世界去。

    “不行,”蒋南泽说,“我得给你钓个男人再走。你眼珠子别老黏在酒杯上,往人身上看。”

    闻笛把酒杯抢回来,豪迈地一饮而尽,咳嗽了半晌,憋出一句:“不看,世界上的男人都丑陋,恶心,粗鄙,下流。”

    “那个也是吗?”蒋南泽朝门口一指。

    像是他的动作应和着某种暗号,酒吧的曲子切进下一首。闻笛恍惚中听见低沉的男性嗓音唱:you had  at hello。

    门口的男人踏着转音走进来,在吧台旁坐下。闻笛的视线跟着他走,像是被某根看不见的线牵动着。

    it was a ist of fate

    “这你都没反应?”蒋南泽说,“我天,你要出家?”

    闻笛瞪着死鱼眼不动弹,蒋南泽就把手机拿出来,翻出何文轩朋友圈的订婚照片,怼到闻笛眼前。

    他立刻撑着吧台站起来:“谁说我不去?”酒精在脑子里嗡嗡响,晃晃悠悠迈了一步,忽然又停住了。

    “我去那说什么?”闻笛太阳穴突突的疼,“我男朋友要结婚了所以拜托你脱光衣服抱着我拍张照?”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教你一招,”蒋南泽伸手把闻笛掰正,看着他的眼睛,勾出一个暧昧的微笑,“你的眼睛真是herc2和oca2创造的奇迹。”

    闻笛低吟一声,抱住脑袋。他第一次见到蒋南泽,对方在教室里抱着一本闲书看。看到闻笛,他抬起头,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刺舌蝇平均交配时长有77分钟。”五年了,勾搭的套路虽然没有脱离生物学领域,好歹不像性骚扰了。

    “这能管用?”闻笛怀疑地说。

    “百试百灵,”蒋南泽说,“你以为我二十个男朋友是白谈吗?”

    “你谈了二十个男朋友,现在还跟thoas在一起。”

    “废话真多,快去,”蒋南泽在他背后推了一把,“记得把领口扯低一点。”

    闻笛踉跄了一下,感觉酒精有回流的趋势,转头对蒋南泽怒目而视,发现人已经消失了。他又望了眼吧台的男人,硬着头皮拨开来点酒的人群,迎着对方的目光走去。

    空气中飘荡着低沉的男声。

    i know you&039;ve been hurt before

    but i can reassure you now

    走近看,男人的眼睛在灯光下颜色很浅,近乎于灰色。闻笛蓦然觉得蒋南泽的话不无道理,毕竟面前的眼睛确实是美丽的变异。

    闻笛开口。然后……完全搞砸了。

    他抱头忏悔,仿佛刚刚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男人还嫌场面不够尴尬,追问:“你从哪学的知识点?营销号?”

    闻笛深吸一口气。他这么窘迫,对方要是识趣一点,就应该转移话题才对。“我朋友学生物,”闻笛说,“你也是?”

    “我研究数学,”男人说,“前几天偶然看到一篇讲瞳色基因的科普,所以有点印象。”

    “我怀疑他在害我,”闻笛说,“有谁听到heac2……”

    “herc2。”

    “……有谁听到herc2会开心?不会把搭讪的人当成疯子吗?”

    “会好奇吧,”男人说,“如果追问下去,就能展开深入交流。我们现在不就在聊吗?”

    闻笛想了想,承认:“好吧,有点道理。”

    “再说生物学挺有意思的。”

    “嗯……”闻笛做了个让步,“比数学强,数学无聊到没法用来搭讪。”

    男人的神情忽然严峻起来,像是受到了冒犯。他放下了酒杯,目光在酒吧四处飘荡,最后落在了天花板上:“看那里。”

    闻笛抬头,看到空中悬挂的水晶吊饰。

    “科赫雪花。”男人说,“一条线段三等分,以中间部分为底,向外画一个等边三角形,然后在三角形和下面的每条边上重复这个步骤,迭代几次,就会得到科赫曲线,三条科赫曲线拼合起来,就是雪花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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