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出书版) 第7节(2/2)

    “这是啥?”

    “糖糕还没凉透,一会儿切好就睡了。”红津打开电视机,在沙发上坐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电视机旁的墙壁上叠靠着许多旧木料。阿松从后面的杂物间里侧身走出来,举着一块完整的木工板,把他的身体全挡住了。

    “要多少钱,你说。”

    卫生间的水流声变小了。不及多想,红津拆了包装,把其中一把平贴在香皂表面,耸起肩膀,全力用拇指按压。可是钥匙的印子还是很浅。现在天冷,香皂太硬了。啊,有了!

    “老钱,我们打年轻的时候就认识,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出什么事,是我自己家里的钥匙。”

    把粘稠的糖料倒在事先铺好的油纸上,用擀面杖压平,冷却后切块,糖就做好了。

    下面的空间悄无声息,如果亮着灯,应该能从缝里看到光吧。红津不敢久留,退出来掸了掸膝盖上的灰尘,沉思片刻朝客厅走去。

    她张开双臂摸向木板边缘。果然,木板左侧有两片冰凉的金属合页,合页固定在地面上;右侧是一把铜锁——阿松做了一道门。入口已经完全被门盖住了。

    钥匙中午才能拿到。钱老头跟她解释原因:先用特殊的胶水填进糖糕上的印子,等胶水干透变硬,硬得像玻璃那样,才能取出来,再以此为原版配新的钥匙。胶水不能多不能少,要一滴一滴往下点,五十块钱不是瞎喊的,有功夫在里面。

    钱老头反复端详手里的糖块,发黄的牙齿咬着半截烟头,眼缝越眯越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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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勇啊,我该怎么劝他呢?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做不来,世上就没人能做了。”

    过了一会儿,阿松把电钻和零碎的五金件收进盒子,拿起八仙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大口水,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忽然又粘粘地咕哝了一句。红津本以为他要连夜赶工,看来并不是这样。

    灯光照不到这里。红津跪下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往里摸,生怕摸到空洞,一个倒栽葱摔下去,可她却摸到了一块平铺的木板。木板是由一排木条钉起来的,木条之前有很宽的间隙。红津整个人爬进灶台,鼻子凑近木板,有淡淡的霉味飘上来。

    等治好眼睛,不能再让儿子下厨了。

    钥匙的数量并不多,但最小号的钥匙有两把,看起来都能和铜锁匹配。哪一把才是呢?

    “这个不是好好的吗?”

    “嗒”的一声,卫生间门的插销被拉开了。红津顿时全身燥热,没想到阿松洗澡的速度有这么快。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牛轧糖不是非要今晚做好不可,红津留在厨房里,是想找机会确认一件事。她快步走回厨房西北角,绕到老灶台的正面。

    红津轻轻走出厨房,侧耳倾听。阿松好像在杂物间里搬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过来。

    “只脏了一点点,没必要整条洗过。”红津不自然地笑着,“我怕你一会儿还要穿,想趁你洗澡时弄弄干净。”

    自打阿松念小学,家里就开始用煤气,只在逢年过节才使用柴火灶。阿松持家之后,嫌拾柴生火太麻烦,已经彻底弃用好几年了。灶台是大勇亲手砌的,可以嵌两口锅,底下十分宽大。地下室的入口就在里面。

    等待的时间,红津不知该去哪里。近几年来,除了去阿玉家说说闲话,她很少长时间出门。不过好在阿松没机会过问,一大清早他就去了水果市场。

    “已经好了。”红津慌忙打开水龙头冲洗。

    “这上面有块油渍,马上就好。”红津抓起刚才搁下的香皂,对准裤腿上某一处使劲揉擦,”

    “怎么还不睡?”

    “我又不瞎,亏你想得出来。谁的钥匙?你要做什么?”

    红津低头想了想,决定再努力一把。

    “我自己来吧。”

    她跑进厨房,用手指戳了戳牛轧糖糕。还没凉透,软度正好。

    “两个钥匙要五十?”红津叹了口气,把糖块放到桌上,“没用的话我可要来退啊。”

    阿松粗暴地夺过裤子,走回卫生间去了。

    马屁起了作用,钱老头的语气缓和下来:“不是手艺的问题,要出事的。”

    钱老头闷声不响,背过身整理货架上的工具。

    来钥匙铺的路上红津一直想琢磨出个借口,其实昨晚就开始琢磨了,可是想来想去都不合适。能弄到钥匙印子,前提当然是得有钥匙,既然有钥匙为什么不拿钥匙来配?

    “这个我做不来。”钱老头把糖块塞回红津手里,鼻孔里喷出两道白烟,好像一头生气的牛。

    阿松默默看着红津。他只穿了短裤,露出健壮的大腿,头发没有擦干,水珠顺着发梢滚落额头。

    阿松没有回答,自顾自继续忙活,额头上亮晶晶的。

    一个头顶稀疏的老头从家门口走出来,把晒在场地上的柴火捧回屋里。尽管隔了条马路,红津还是能从颜色判断出来是栗树枝。

    钱老头回身朝大街左右望了望。“五十。”

    红津换到地方台的新闻频道,因为时间太晚,已经在播电视剧了。阿松在身旁来回走动,别在腰间的钥匙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做牛轧糖用不着其他香料,不仔细看也无妨,做日常的饭菜就有些吃力了。切土豆,厚的能抵薄的三四片,而且红津看不清小勺里的盐量。阿松最忙的那几天,一大清早出门,过了中午才回来。他会在前一晚把饭菜做好留在锅里,红津第二天热一热就行。

    “重新做个电视柜。”

    十点整,五斗柜上的座钟敲响了。阿松脱下外套,去卧室拿了替换的内衣裤走进卫生间,不久传来花洒出水的声响。他的牛仔裤就搁在椅背上,钥匙串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红津看了一阵,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从五斗柜里翻出一块未拆封的香皂。

    “印子啊,钥匙的印子。”红津回答。

    时间有些尴尬,家住得远,一来一回也快到中午了。红津在镇上徘徊了半个多小时,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歇脚。马路对面的自建房鳞次栉比,相较而言,自己家的房子仍然在真正的乡下。阿松不该一辈子生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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