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出书版） 第17节(2/2)

    父母这一辈都很注重传统风俗，认为冬至这一天是万物更替的开始。鸡蛋代表新生，而吃糯米则有辟邪的说法，意思是与过去的种种不顺告别。冰燕平时对这些虽然不排斥，但自己操持总觉得很麻烦。今天转念一想，不禁有些彷徨起来。

    邵姨的儿子比冰燕小几岁，是个一说话就笑容满面的大男孩，多年来淳朴热情的性格一直都没变。今年年初开始在本地的汽车经销店工作，冰燕家的车就是由他介绍购买的。

    邵姨的丈夫是医生。一家人在七八年前从医院宿舍搬出来，买了新建的商品房，恰好和同期买房的冰燕一家成了上下楼的邻居。邵姨和母亲性格相合，很快成了朋友，到现在一直来往密切。那时候冰燕已经上大学，只在寒暑假回家偶尔见到他们。

    总算熬到中午，她匆匆锁上店门，开车来到附近的汽修店。

    “久旭什么时候回来？”

    父母结婚不久便双双辞去厂里的工作，在车站附近开了一家小餐馆，生意倒也不错。现在车站搬走了，老客户仍然络绎不绝。母亲的手艺更好，主菜都由她负责烹饪。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泡了二十多年，肺终于还是出问题了，类风湿因子也处于警戒线。医生说不想得肺癌就别再做厨师。后来请了师傅帮忙，父亲继续当掌柜，母亲算是退休赋闲了。

    什么？冰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稳妥起见，久旭认为有必要洗车。高压水流可以把看不见的地方也冲洗干净。

    “女的啰，就是女的事情才麻烦了。”

    冰燕的心脏好像就安在门上，跟着一起砰砰直跳。蹑足来到猫眼后一看，原来是母亲。

    “哟，你脸色这么白。”母亲见儿女外套齐整，“不舒服就该在家休息，反正你那店也没什么生意，发烧了吗？”

    她手里拎着套了好几层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透出灰紫色，是煮熟的红豆糯米饭。

    “前档玻璃和引擎盖的夹缝里面，水枪冲出来掉在地上，已经弄干净了。”

    “你听到哇？你在干嘛？”

    “两个蛋够吗？三个吧。”喊声从厨房里传来。

    买下新房后，久旭给父母准备了两套钥匙，他们坚持不收。久旭跟着冰燕回到云岸县，作为一个外乡人，父母并不认可他，觉得女儿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如今心里免不了还有些疙瘩吧。过不结婚也才半年，慢慢总会好的。

    其实，下一期的保养里程数还没到，但若特地来洗车的话，行动的目的性就太明显了。万一这位小哥日后成为警察的问询对象，他的回答中会优先出现保养这个词，而不是强调洗车。保养的理由也很充分，久旭平时上下班需要用车，所以趁出差的机会让妻子代劳。

    冰燕把耳坠紧紧握在拳心，顿时全身僵硬。

    “我跟你说个事噢。”母亲停下手里的活，以便让这句话听起来足够清楚，“最近我们这儿不太平。”

    “对，顺便洗一下。”

    突然有人敲门。

    他今天上班发现同事一直没到岗，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人在。感觉情况不妙便报警了。

    身穿橙色坎肩的小哥手拿抹布，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警察去邵姨家把他儿子带出来。”

    “是邵姨的儿子……”

    “男的女的？”

    “我说了不用来啊。”

    “她儿子失踪了？”

    想到这里，冰燕为自己的兴奋感到羞耻。天知道严小月这一个月经历了什么，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被莫名地夺走最后一丝希望。这岂不是比绑架她更残忍？冰燕看着电子钟，初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

    冰燕只觉全身燥热，仿佛有虫子爬过背脊。是“又一个”，她不是严小月。

    “那我明天再过来。”

    没考虑晚饭的事，关了店门只想往家赶。一天下来没怎么吃过东西，竟也不觉得饿。

    “没问题。”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今天……你是怎么知道的？”

    忽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

    冰燕下意识地接过他递上来的小物件，一下子有些茫然。

    冰燕连忙拿起手机假装回复消息。

    “要是我不来，你晚上打算吃啥？”母亲看着光溜溜的灶台，双手一摊。

    “你以后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她后仰上身从厨房门口露出脸来，“今天又有一个人不见了。”

    冰箱里还剩一些蔬菜，母亲拿到水槽旁清洗。冰燕过去帮忙，又被她赶回沙发里。

    墙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民国背景的连续剧，在白噪音的影响下，冰燕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

    “怎么能不吃？当真讲，昨晚就应该吃的。久旭的同事也真滑稽，哪有挑冬至结婚的。我就知道你不会准备，特地买了酒酿。还有这桂圆，你看多新鲜。”

    湖底魅影（03）

    冰燕想拒绝，又觉得确实需要有人陪伴，就没说话。让久旭知道可能会责怪自己不够谨慎。不管发生什么事母亲当然会站在自己这边，但她不是口风很紧的人。

    “保养吗？”

    警察先是去他公司调查，后来发现他在昨晚午夜前后和失踪的同事通过电话，似乎对他起了疑心。

    “不是不是，失踪的人是她儿子的同事。”

    母亲边讲边继续切菜，刀刃切断菜茎的声音“咔咔”作响。

    休息室设有数排单人沙发，坐着六七个男人，朝冰燕投来粘滞的目光。冰燕走到最后排坐下，尽管有些不自在，也比独自守在店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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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后天吧。”

    “你在哪儿找到的？”

    “失踪呀，上个月不是也有个姑娘失踪嘛，杀了人还是怎么回事。”

    今天冬至，原本说好要去爸妈家吃晚饭。久旭出差剩冰燕独自一人，很难找到推托的理由，只能在电话里谎称身体不适。

    “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是刚才接待她的小哥，“这是您的东西吧？”

    一枚银质的小饰品，形似火柴棒，一头用大约两公分长的细链连接着搭扣。这是……耳坠？

    “看起来挺贵重的，我怕一会儿忘了还你。”

    “要不然还是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对方问明要哪一款机油，便让冰燕到休息室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