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1)

    萧允墨一把拉过她的手:“快走。”

    他话音刚落,纸人偶中冒出滚滚浓烟,瞬间烧了起来。

    聂昭跑回门口,用力踹了几下,门被踹开一扇,三人跑出正厅,站在二进院中默默看着里头的荧荧火光。厅中的音乐仍在鸣奏,乐声之下,似乎还夹杂着凄凄惨惨的哭声。

    聂昭看了看祁襄的百宝囊,问:“姐姐不准备捉鬼么?”

    祁襄端起罗盘在院内走了一圈,淡淡道:“这宅子确实风水不佳,但没有鬼,你让我捉什么呢?”

    聂昭又看看厅内,火光已然熄了:“没有鬼?”

    祁襄点点头,开始往外头走:“嗯,确切说呢,没有死鬼。”

    萧允墨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哦,活鬼,那岂不是比死鬼可怕多了。”

    祁襄微笑:“可说呢……行了,这儿的戏看得差不多了,今天先到这里吧。”

    她带头往外走,掏出招魂铃,轻轻摇了起来。铃音的回响空灵澄澈,从院墙四壁传来。

    摇了几下,她伫立在院内,有些怅然:“没有,死去的,一个也找不回来。”

    风中一阵轻微的响动,聂昭飞剑而出,只见一条细长的白影贴着围墙掠过。祁襄和萧允墨跟在他后头跑过去看,那白影停了下来,原来是一头白狐,正回过头,一双细长的绿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光。

    聂昭收起剑,一脸新鲜:“姐姐,这只是狐仙么?”

    祁襄笑了笑:“不是,狐狸而已。”

    她欲上前摸那白狐的头,形似犬类的小兽一龇牙,转身从墙上一个小洞溜得没了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开那邻居老头的声音。

    “小先生,你们快来看!”

    他们回过头,只见那老者站在大门口,指着影壁颤声道:“血字!又出现了!”

    三人走过去一看,灰黄色的影壁正中果然现了红字。

    「残阳泣血黯荒丘,风卷霜寒入冷裘。

    昔日欢颜皆作土,今时孤影对空囚。

    匣中金翠焰销恨,梁上碎玉念未休。

    杜宇声啼春梦断,冤心一片付寒钩。」

    老者一脸担忧:“见你们进去这么半天也不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这血书写的是什么意思?”

    祁襄伸出手指沾了一点字上的血迹,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醋?”她贴着墙面观察了片刻,道,“诗写得情真意切,但血却并不是血。”

    萧允墨看着影壁上的诗,问老者道:“这户人家……可有上吊死的?”

    老头一惊,问:“公子怎么知道的?听说这家的少爷……就是上吊死的。”

    聂昭问:“他为何上吊?”

    老头为难地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这家人很少和邻里往来。”

    祁襄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今日便先到这里吧,鬼我已经见到了,等天亮了再说吧。”

    老头怯怯问道:“小先生,这鬼……是不好捉么?”

    “不是,只不过我想弄清楚了它的路数,再捉也不迟。”祁襄指了指影壁上的诗道,“这鬼不伤人,不过是个冤死鬼,想找人替他伸冤罢了。”

    这时,萧允墨捂着口鼻轻轻咳嗽起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祁襄与他对视一眼,迈步往外走:“是啊,夜里冷死了。”

    聂昭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到她肩上:“姐姐觉得冷早说啊,我又不怕冷。”

    萧允墨冷冷瞧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被聂昭抢着说:“殿下身子弱,着了风寒可不得了,衣裳还是好好穿着吧。”

    三人回到肃王府,祁襄径直往自己住的小院走,见两个男人都不紧不慢跟在后头,回过头,困惑地问:“公子们还不回去休息么?”

    两人互看了一眼,萧允墨说:“先送你回去。”

    祁襄多少有些无奈:“我还能在这肃王府迷路不成?”

    萧允墨垂下眼帘:“那我明早再来找你。”

    他回过身去,往小径那一边走了。

    聂昭也挠了挠头,开朗一笑道:“那襄姐姐,你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再陪你去那间宅子。”

    这日天亮的极早,祁襄披衣起身,到外间推窗一看,原来并不是天亮了,而是又下起了大雪,莹白的雪花透着微光,照得外头亮堂堂的。

    她在床边看了一阵雪,外面响起叩门声。

    她打开门,萧允墨披着一身灰狐裘,站在门外。

    她往他身后一探头,他说:“小姑娘睡着了,我便自己进来了,你怎么也醒这么早?”

    祁襄将他让进屋来,像是某种习惯动作,替他脱去狐裘。

    “殿下自己不也起这么早?若是我还没醒,你预备如何?”

    “自己进来等,难道要本王大雪天立在外头?”

    祁襄轻笑着将狐裘挂到衣架之上,问:“殿下找我有事说?”

    萧允墨在桌边坐下,一时语塞。分明一天前两人还亲密得不分彼此,这会儿她却仿佛忘得一干二净——或许这就叫——“翻脸不认人”。

    【伍拾捌】天桥戏萧允墨有些惊讶:“……

    对着祁襄询问的眼神,萧允墨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话题:“我是想与你商量……既然如今梁王案已经平反,你父亲的墓,是否应该修缮一下?”

    “殿下有心了。”

    “本王安排许年去办就是,有什么须注意的,你吩咐他便是。”

    祁襄犹豫片刻道:“其实……昨日肃王殿下已经问过我这件事了,你知道他最愿意张罗这些的。”

    萧允墨有些惊讶:“你与皇叔什么时候这样熟络了?”

    祁襄浅浅一笑:“殿下不是在……吃醋吧?”

    “本王没那么幼稚。”他沉下脸,去桌上抓茶壶。祁襄抢着给他倒茶,微凉的指尖与他轻触。

    “手怎么这般冷?”

    祁襄将倒好的茶水递到他面前,慵懒地说:“方才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雪景。”

    “怕冷就不要看雪了。”他这时才注意到祁襄面前放着一个木制的小猴挂件,这会儿她拿起这东西,轻轻把玩起来,他问,“这是什么?”

    祁襄细细盘着木猴,淡然道:“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又是驱邪的?”

    “那倒不是,保平安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天终于大亮,小丫头慌慌张张前来伺候,后头还跟着聂昭。

    “奴婢该死,睡迷糊了!连殿下来都没听见!”小姑娘战战兢兢。

    祁襄急忙安抚:“不必自责,殿下仁厚,定不会怪罪你的,况且只留你一个在这院里,就是因为我不喜欢奴婢来奴婢去那一套,你且出去忙吧,天冷,多添件衣服去。”

    聂昭大剌剌在祁襄身边一坐,笑容明媚如朝阳。

    “襄姐姐当真人美心善。”他瞄了萧允墨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姐姐看是没睡好呢,是不是被吵醒了?”

    祁襄当然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却故意假装没懂:“昨夜翻来覆去,想那栋鬼宅的事,一时就没睡着。”

    聂昭一拍桌子:“我也觉得那宅子古怪,分明是有人在扮鬼吓唬人。”

    萧允墨冷笑:“用你说?在座没有痴儿,论谁看不出来?”

    聂昭只当他是空气,一脸子热忱对祁襄说:“那姐姐用了早膳,我们就出发吧!”

    祁襄听见“早膳”二字,眼睛倏地亮了,他问聂昭:“外边雪停了没有?”

    “停了,姐姐。”

    祁襄“刷”地起身,抓着小木猴就往里间走:“那咱们去早市儿吃早膳去!”

    马车送他们到天桥,雪霁初晴,小商小贩们依旧如往常一样推着小车出了摊。祁襄利落地跳下车,萧允墨的声音像拴在她身上的绳子幽幽荡在背后。

    “雪天路滑,祁时安你莫跑!”

    聂昭则故意添着乱:“姐姐你想跑便跑,到时我来扶你,必不叫你摔倒!”

    祁襄早已健步如飞,跑出去十几丈远。

    她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袋回来,雪天的日光照在她脸上,浮着一层莹白的光晕,加之她穿着阴阳先生的行头,青衫玉冠,颇有几分仙气,仿佛不是这尘世中的人。

    然而当她打开那纸袋,露出里头油亮亮的肉饼来,便知她被贬谪下凡、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两位公子,这天桥的肉饼可是一绝,须得趁热吃,快尝尝!”

    聂昭直接抓过一个,往嘴里放。

    萧允墨站着没动,祁襄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来,包起一个,递到他面前:“知道殿下不惯在街上吃东西,特意问摊主多要了几张油纸。”

    他接过去,余光有意无意扫过聂昭的脸。

    他咬了一口,剑眉微蹙:“好生油腻。”

    聂昭已然吞掉半个,唇上沾着晶莹的油光。

    “我觉得好吃得紧!”

    “北境苦寒,你当真也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萧允墨的话语很恶毒,但表情却十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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