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1)

    钱棠的气息也很粗重,他单腿跪在病床上,一只手紧紧攀着床头。

    半晌,钱棠把腿收回,重新站到病床边。

    陈江时这才默默靠回床头,他的表情有些呆滞,嘴唇还在发麻。

    “我在乎的是这个。”钱棠开口,“陈江时,你像躲瘟疫一样地躲着我,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陈江时看着前方的电视柜,脑子里仍旧一片混乱,他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可宛若好像隔着一层膜,时远时近。

    “你有男朋友了。”

    “如果我说没有呢?”

    陈江时一顿。

    “陈江时。”钱棠重复道,“如果我说我没有男朋友呢?”

    怎么可能?

    同学聚会那天晚上钱棠还说给他男朋友打电话来着。

    对了。

    打电话。

    最后那通电话打在了他的手机上。

    陈江时呼吸一重,偏头看向钱棠。

    “我……”

    话刚出口,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病房门没锁,外面的人只敲了几下便直接推门进来。

    “学长!”

    容月拎着一个保温桶,风风火火地走到病床边,他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看陈江时一脸憔悴,急得团团转。

    “学长,你真是要吓死我了,让你去诊所开药,结果躺到医院里来了,你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说着,他伸手想摸陈江时的额头。

    陈江时扭头躲开。

    “我没事了。”

    容月见状,也没多想,收回了手,絮絮叨叨地解释:“我接到电话就想来看你,但想到你应该没吃晚饭,还是先回家熬了粥,我特意买了山药,还加了一些蔬菜进去,现在吃点吗?”

    陈江时摇了摇头:“我现在吃不进去。”

    容月本来揭开盖子要倒粥出来,听到这话,又把盖子拧了回去。

    “没事,等你想吃了再吃。”容月体贴地说。

    “麻烦你了。”陈江时说。

    “学长,你和我说这话就见外了啊。”容月佯装生气,又说,“你是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结果是你同学接的,说你在医院里,我恨不得当场长双翅膀飞过来,不过话说回来,这件事得好好感谢你同学——”

    容月转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空无一人。

    “奇怪,那个哥呢?”容月转了一圈,没在病房里看到钱棠,“我进来的时候还看到他了啊。”

    周长乐给袁孟指了办手续的方向,便也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等他忙完,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他想起来去陈江时的病房看看,结果走出电梯,从楼道外经过时,无意间瞥见了站在里面的一道身影。

    本来周长乐都往前走了两步,大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愣了一下,随即倒回去。

    探头一看。

    嘿。

    那道身影不是钱棠是谁?

    钱棠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下面是一条偏休闲的黑色长裤,衬衫衣角全部捻进裤子里,勾勒出一截精瘦的腰肢。

    之前钱棠穿着大衣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把大衣脱了,还是能看出有些偏瘦。

    但也比前几年好多了。

    前几年的钱棠真是……

    周长乐收住思绪,站在楼道门口往里看,他原以为钱棠在打电话,可等了半天,楼道里都静悄悄的。

    钱棠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前,白色的身影跟一缕游魂似的。

    周长乐这才察觉不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小棠。”周长乐叮嘱,“外面可没病房里暖和,你穿这么少会着凉,回去把外套穿上。”

    说着,他已经走到钱棠身后。

    钱棠仍旧背对着他,“嗯”了一声。

    周长乐走上前,偏头看向钱棠的脸,震惊地发现钱棠双目通红,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里滚落,打湿了整张脸。

    不过钱棠始终面无表情,眼神冷淡地看着前方的某一处。

    “你……”周长乐开口。

    “我没事。”钱棠打断了他,语气和眼神一样冷淡,“哥,你去忙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周长乐犹豫了下,到底没走。

    他在外衣兜里摸了一会儿,没摸到纸巾,只好作罢,安静站在一旁看着钱棠泪流不止。

    许久,钱棠的情绪有所收敛,来得悄无声息,去得也悄无声息。

    一切都静悄悄的。

    周长乐放下环着的手臂,观察钱棠的脸色,试探着问:“那个陈江时……”

    顿了顿,才接着说。

    “是你以前去那个小县城后认识的人?”

    钱棠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低头静了片刻,又“嗯”一声。

    “就是和你关系很好的那个人?”

    “嗯。”

    猜测得到证实,周长乐表情复杂,心里称得上五味杂陈,他重新环上双臂,深深看了一眼钱棠。

    难怪最近一改以前恹恹的态度,突然变得积极起来,原来是找到主心骨了。

    “你什么时候和他联系上的?”周长乐问。

    “上次同学聚会。”钱棠坦荡地说,“我刚好招了一个员工,是我的高中同学,她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我听说他也在,就和那个员工一起去了。”

    周长乐哽了一下。

    他有很多想说的话,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甚至想抓住钱棠的肩膀,用力把这个糊涂表弟摇醒,他想说——

    能不能清醒一点?

    都过去十多年了啊!

    十多年前那个人那样伤害你,现在也不会对你好到哪里去,就像他十多年前躲着你,现在也不会喜欢上你!

    为什么要这样自轻自贱?

    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

    明明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挺过来了,为什么一念之间就把自己打回原点?

    然而这些话全部堵在喉咙里,周长乐的内心在咆哮,好在面上还算冷静,他吐出口气,换了个话题说:“舅妈应该不希望你这么做。”

    钱棠一时沉默。

    “小棠。”周长乐叹气,“我和舅妈的想法一样,我们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另一头,袁孟拿着单子回到病房,就看到一个人坐在病床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袁孟大吃一惊,心想钱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对他冷冷淡淡,对陈江时就这么热情。

    但仔细一看。

    不对啊。

    不是钱棠。

    同样是长得好看,钱棠的好看有特色多了,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眸,不带情绪地瞥过来时,总会让人冷不丁地打个寒颤。

    “袁孟哥。”容月笑着喊完,连忙起身,“来,你坐。”

    袁孟摆手说:“你坐吧,那边还有一张椅子,我拿过来就行了。”

    容月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了回去。

    袁孟把单子折好,和陈江时的手机一起放到床头,又把身份证放回陈江时的外衣兜里。

    做完这些,他才拖来一张椅子坐下,环视一圈,他问:“钱棠呢?”

    “那个哥出去了。”容月说,“可能有什么事先走了吧。”

    袁孟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微妙之色,表情也有一瞬的别扭,他看了看陈江时,没有吭声。

    时间不早了,容月和袁孟明天都要上班,容月盯着陈江时吃完一碗粥,便收拾好保温桶准备离开。

    袁孟坐在床尾,看容月一脸忧色,一直叮嘱个没完,不由得笑起来。

    “江时,你哪儿是找了个室友?你简直像是找了个对象。”袁孟脱口而出。

    以前他们经常这样开陈江时和钱棠的玩笑,陈江时和钱棠毫不在意不说,有时候还会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可同样的话再说出来,只觉病房里的空气蓦地一静。

    肉眼可见的,尴尬开始蔓延。

    袁孟:“……”

    他真想一巴掌拍到自己的脑袋上,说话不经大脑,嘴巴没用撕掉算了。

    最后,陈江时说道:“容月,你先走吧,晚了就赶不上车了。”

    袁孟自己开车来的,倒是比容月方便很多。

    容月双手拎着保温桶,脸颊上的红晕都染到了耳朵上,他极不自在,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和袁孟告了别。

    等病房门打开又合上,病房里只剩陈江时和袁孟两个人,陈江时才说:“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袁孟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你那个室友真的对你有点意思了。”

    陈江时抿着嘴角,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

    但袁孟就是好奇:“话说回来,他现在真是一点不藏着掖着,每次眼珠子都快黏你身上了,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也不避嫌。”

    陈江时仰着看着天花板,还是那副死样子。

    “你怎么想的?”袁孟问,“你俩住在一个房子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觉得尴尬?”

    “不怎么想。”陈江时终于开口,“他的房子已经在装修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会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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