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1)

    皇帝不再看他,他眸中神色逐渐冷凝,降到看不出颜色。

    “回去吧。”皇帝似乎对他有诸多怨气,只是忍着不便发作:“闭门思过一个月,若再屡教不改,后果你也知道。”

    随即,刑部侍郎李海悦便因几桩陈年旧案办得不到位,被革职查办,吏部又遴选了新的人选来,太子在府中得知消息时,略看了一眼那人的名字。

    果不其然,新任刑部侍郎赵申,乃是林长宴那边的人。

    太子林长宁跪在府中佛像前,闭目思忖,整整三日。

    沈如春已经失踪了好几日,他不敢问沈如春如今去了何处,三日间只复盘自己如何失算的。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差错竟然出在那暮雪烟身上。

    若是一早便除了她,林长宴根本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倒是小瞧了这个昔日的属下,之前为了交换政治筹码,还将她拱手让给林长宴,如今放虎归山,悔之不及。

    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便是母后在宫中能够替自己说说话。

    一步错步步错,想要挽回,也不知还有无机会。

    候益光在外头轻轻扣门,小声说道:“太子爷?”

    太子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并未应答。

    候益光继续说道:“太子妃吩咐膳房做了吃的,嘱咐太子您按时用膳。”

    太子眸光微动,此次闭门思过,倒是连累得太子妃也无处可去,终究是对不住她。

    他起身开了门,见候益光只身一人,带了食盒在外头站着,见他来了,面上又喜又悲。

    “太子爷,事情已经过去,老奴斗胆劝一句,还是要早些振作起来。”候益光将食盒递到他手里,又暗自向前走了一步,悄声说道:“老奴听说,荣王和侧妃今日已经动身去礼部尚书府拜访了。”

    太子暗自咬了咬牙,面上浮现出许久未见的狰狞神色。他掀开食盒,用手拿了一个小巧的肉包出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待到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他才低声说道:“知道了。”

    很好,他们竟然这样迫不及待,那他也没有什么可收敛的了。

    “西宁王那边如何?”他才问出去,便看到候益光一脸为难地说道:“派人去府上问过,西宁王夫人近日忽传有孕喜讯,西宁王忙着见客,未曾回应。”

    太子面上又是一怔。

    好,全都翅膀硬了,不由他了。

    侧妃

    拜访礼部尚书府,是暮雪烟的主意。

    她心中一直隐隐对刘雅容之死心怀愧疚。

    随说是太子一时糊涂,犯下错事,勉强可以算作是天意弄人,可她内心深处总有隐隐的不安。

    历史的暗河中,有无数人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若是每一个都同情一番,怕是忙不过来。这话虽说不假,可到底,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同为女人的怜悯。

    她隐隐忘不掉刘雅容的哥哥当日哭喊的怒容,也忘不掉礼部尚书刘启胜当日心如死灰的面貌。

    除了这层怜悯和愧疚,她对刘启胜也存了一丝感恩之心。

    “若是当日我便死在礼部尚书府,那便没有后来的事了。”她轻声对林长宴说,心中藏了无限愁思。

    林长宴依言递了拜帖过去,谁知刘启胜闭门不见,只回了一封书信给他,写道是:“老臣心力憔悴,无暇见客,恭贺荣王爷洗清冤屈。”后头又有一行小字:“因犬子无礼之举,特向荣王侧妃谢罪。”

    林长宴阖上信纸,皱眉问道:“那日刘清源有什么无礼之举?”

    暮雪烟淡然一笑,只说道:“若是王爷亲妹妹被人害死,会有如何举动?不过是怒意滔天,想要杀人罢了。”

    “他到底没伤到我,刘大人拦得及时。”当日情形,她能理解,劝林长宴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林长宴低垂了眼眸,又是一声叹气。

    他发现经此一事后,他欠她的仿佛越来越多。

    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一生去偿还了。

    他见她兀自喋喋不休:“王爷,你同西宁王的关系如何了?眼下我才封了侧妃,不知能否去看看西宁王妃?先前她帮了我大忙,若非她硬要带了我去西宁王府看刺绣,恐怕我早就被太子的人杀死了。”

    暮雪烟昨日去了一趟嘉然戏院,云华和天冬仍在里头等她,原来事发当日,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想要跟踪西宁王府的马车,但被云华和天冬发现了。

    他们一路尾随那几人,待回来时,便发现嘉然戏院已经被封锁了。

    在外头漂泊了几日,等到危机过去,他们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暮雪烟仍惦记着西宁王妃说要送她的白梅屏风和团扇,也想着送些什么贺礼比较好。

    “还有。”她轻声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会了这傀儡术?”她凑上前去,将燕岭一事告诉了他。

    “那日在刑部大牢,我担心隔墙有耳,故此没有透露他的存在。”她看他变了脸色,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果然,下一瞬,林长宴便站起身来,他面色凝重,紧皱着眉,压低了声音问道:“你那日和他共处一室,直到天明?”

    暮雪烟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可她很快想清楚了,理直气壮地反驳道:“第一,那时你我并无干系,我与他共处一室也无可厚非;第二,他救了我的命,还慷慨教我傀儡术,这才解了危机,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这样横眉竖眼的?”

    林长宴一时语塞,但怒意更浓,念在她才重回荣府,舍不得多说,便拂袖而去。

    他这一走,暮雪烟彻底没了指望,只好眼巴巴地待在内室,哪里都不能去。

    晌午过后,她整个人都无聊到瘫倒在榻上。

    瑶儿进来唤她时,她险些要进入梦乡了。

    “王妃,王妃?”瑶儿轻唤道:“孙管家来了。”

    暮雪烟爬起来,走到外厅,见孙洪正捧着一些单子静候,见了暮雪烟,恭敬行礼。

    “王妃,这是五月初八侧妃册封礼的礼仪册子,王爷吩咐,交由您细细查看。”

    “这是各位达官贵人送来的恭贺之礼,王爷说了,交由您来登记入册。”

    “王妃,这是王爷特意叫老奴送来的嫁妆单子,还请王妃过目。”

    “这些是典仪当日的礼服,还请王妃挑选一套。”

    “这是典仪当日的首饰头面,还请王妃妥善安置。”

    暮雪烟从无所事事的状态一下跃升到目不暇接的状态,整个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被迫卷入到狂乱的打工人状态,忙完了这个,又要去忙那个。

    先挑了一套深青色翟衣,又叫瑶儿和细儿帮忙收纳了首饰。孙洪这才领命而去。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各家送来的恭贺之礼清点后登记入册,她这才有时间细细地看那礼仪册子。

    说起来,她并不懂大良朝封侧妃的规矩,因此刚看到厚厚的册子,便慌了神。

    越是看,越是记不住,犹如大学期末考,临时抱佛脚,最后看过的全部忘了。

    可眼看着离册封礼也没有几天了,若是不看,根本来不及了。

    她又累又困,捱到晚膳时候,实在撑不住了。

    待到掌灯时候,林长宴自外头办事回来,见屋内漆黑一片,瑶儿和细儿都在外头候着,并未进去。

    他心中疑惑,便信步走进去,及至到了榻前,却见暮雪烟枕着礼仪册子,已然昏昏睡了过去。

    他不免轻笑起来。

    见她睡得头发散乱,一缕秀发斜斜披洒在腮边,便伸出手来,将头发又撩到她后脑去。

    暮雪烟只觉得脸上痒痒的,禁不住皱眉,勉强睁眼一瞧,是林长宴。

    她朦胧之间,含糊说道:“睡觉了。”意思是叫林长宴莫要打搅他。

    谁知林长宴仍然玩弄着她的头发,看似不经意地问道:“这礼仪册子,学得如何了?”

    暮雪烟瞬间睁开双眼,似乎清醒了些,但还是不愿起来。

    “别忘了,还有七日便要行册封典礼。”林长宴玩味地笑道:“你若是不怕当日失了礼节惹人笑话,本王倒也无所谓。”

    暮雪烟勉强支起身子,嘴里嘟囔道:“失了礼节又怎么样嘛。”她小声说道:“你们古人就是麻烦事多。”

    说完这一句,她自知失言,抬眼去看林长宴,见他并未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失了礼节无妨啊。”林长宴“安慰”道:“不过是每次出门都有人在背后指点、笑话罢了。”

    “谁那样无聊?”暮雪烟垂头丧

    气,她挠挠头,站起身来想要出去洗把脸,随后再进来挑灯夜读。

    谁知才迈出一条腿,便被黑暗中林长宴伸出的一条腿绊倒了。

    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她正要呼喊,又被林长宴伸出的手臂一把抱住了。

    他抱得很紧,暮雪烟只觉得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随即,听到他对着她的耳畔轻声说道:“燕岭之事,本王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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