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1)

    这些平日里久居深宫的娘娘侍君们,此时竟无一例外都身着窄袖劲装,头上也统一只用款式简单的玉簪玉冠束发。再低头对比自己……一身烦琐沉重, 简直活像只大扑棱蛾子。

    偏偏这些娘娘侍君们正齐刷刷地望向他。

    相互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他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好?这里可是猎场,就是皇后娘娘也不会穿成这样……这不是在抢风头吗?”

    “早就听说郦太傅的孙子咋呼呼的,空有一副漂亮皮囊,脑筋却不太好,原来是真的……”

    郦羽顿时羞愤到恨不得掉头就走,或是找个缝钻进去。

    此时,他忽然感觉有人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

    “……小羽?”但那人很快改口,“这不是我未来的二皇嫂吗?皇嫂今日怎么穿成这样来了?莫不是现在就着急要嫁给二皇兄吧?”

    郦羽抬头一看,发现那人竟是双胞胎中的弟弟,四殿下姜愿。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冷冷的女声又从外入内。

    “姜愿,你可别招惹他。二皇兄如今封王开府,他可是晋王妃。以后搞不好位份是要在你我之上的。”

    郦羽现在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在这从未有过的混乱还是选择最保守的乖乖闭嘴,只对二位殿下行礼。他们却根本不看他,径直走了。

    其实收到姜忱手信时,他就觉得奇怪,为何秋猎要自己打扮成这样。现在郦羽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了。

    姜忱是故意要他来出丑的。

    如今这个场合想到这些,郦羽只能拼命压着泪水往肚里咽下。他来回寻着,却又怎么找都找不到姜忱的身影。

    反而看到了不远处的姜慎。

    此时的姜慎与刚刚不同,双胞胎姐弟走到他一旁,他便如以往那样笑起来,三人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很欢。

    至此,郦羽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梧枝看出了他的崩溃,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公子,不然我们回去吧?回头晋王殿下问起来,就说你突然身体不适……”

    郦羽点点头,可就在转身要离开时,突然看见角落里有个人对他招着手。

    那人身边的宫人也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

    “郦公子,五殿下邀请您与他同座。”

    郦羽受了五殿下之邀,才总算松了口气。但他以前与姜思就不是很熟悉,不知他帮自己是何理由。

    “小羽,你先坐我这里吧,因为二皇兄还未到,也不知他究竟会坐在什么地方……”

    “位置不是早就定好的吗?”

    姜思摇摇头,“往年,都是大皇兄坐在父皇身边,但现在……”

    姜思没继续说下去,郦羽却明白他的意思。即便如他这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早早就听过传言了。

    太子二十多岁,依旧是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皇后娘娘为了前前后后挑了三任太子妃备选,婚还没成,就被他给硬生生吓跑了。而姜忱如今已封王开府,又来年成婚,陛下之意不言而明。

    郦羽得有两三年之久都没见到过姜思了。这位五皇子个头不高,生得堪称娇小玲珑,气质阴柔,从小对琴棋书画、舞枪弄剑一概毫无兴趣,反而喜欢那些针针线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哥儿,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刚想着,姜思忽然从袖口掏出一个什么白色的东西,偷偷从下面递给了郦羽。

    郦羽打开一看,是对绣着戏水鸳鸯的锦帕。

    “小羽,我……这两天绣的,给你和二皇兄的贺礼。”

    说罢,姜思就把头撇到了另一边。

    郦羽看着那锦帕,上面那对鸳鸯真是栩栩如生。然而此刻他看到这些缠绵的鸳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多谢五殿下。”

    但他还是小声道谢。

    姜思这才回头,像是还欲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

    皇帝来了,身后却没有皇后娘娘,跟着他的竟然是姜忱。

    姜忱看着郦羽的方向,郦羽也立刻满怀期盼地望向他。可他却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让自己坐在他身旁的意思。

    郦羽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

    秋猎开始了。

    看台下,一头小鹿被牵了上来。

    秋猎射鹿,不仅是要射中,重点是一定要射中鹿的头部。那鹿睁着亮亮的圆眼睛,十分乖巧地跟在人后面。牵鹿人递给了它一些饲料,又给它解开了缰绳。它看上去吃得很开心。

    它肯定不知道自己不久后要死在人手里。

    虽是那位“圣人”……郦羽却猛然忆起姜慎之言。为臣为民,理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则也要看那人是否真正德配其位。

    一声令下,那原本乖巧的小鹿猝不及防地被人用皮鞭狠狠抽了屁股,疼得尖叫一声,在猎场四处乱窜。

    郦羽又偷偷看向了姜忱那边。

    皇帝年近五旬,如今生得肥头大肚。正用着胖圆的手拨拉着宫人刚呈上的弓。

    但当伸向一旁的箭支时,郦羽注意到皇帝眼神一变,故意松开了弓弦。

    “哎呀,怎么突然拉不动了?一点都拉不动了。”

    没人想过会有这么一遭,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只剩那鹿还在场上乱跑。

    皇帝随手放下弓,连连摆手。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朕老了,连弓都拉不动喽!”

    他眯眼看向自己身旁的姜忱。

    “可这射鹿之礼……这可是每年头等大事。你如今已封王立府,不如今年便由你来?”

    姜忱却立刻双膝下跪。

    “父皇孔武有力,儿臣远不及父皇分毫,不敢僭越!”

    “那就老三,朕知晓你虽为女流,却最是擅长骑射。你如今将朕的禁军都管得井井有条,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罢?”

    姜慈面色一白,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跪倒在地,声线微颤。

    “父皇!儿臣……儿臣怎敢夺父皇锋芒?父皇贵为圣上,射鹿之礼,自当由父皇亲自操持!”

    皇帝低叹一声。

    “那老四,你呢?听闻你……”

    不等皇帝说完,姜愿已是吓得伏地磕头如捣蒜,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父皇…我姐都不行了,儿臣就更技不如人……”

    连问了几个人,皇帝明显已经不耐烦。但郦羽身为局外人也看得明白。这事谁来都不能答应。

    皇帝此时看向了姜思,却不知发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了又变。完全没有方才那故作老态的样子。

    皇帝猛地起身,指着姜思正要开口,突然有个刺头站了出来。

    那少年年纪轻轻,昂首挺胸,径直走到皇帝面前,拱手躬身,声音清朗而坚定。

    “父皇,儿臣愿代父皇行射鹿之礼!”

    看台霎时一片哗然。

    皇帝这才重新坐回,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面前的姜慎。

    “哦?慎儿啊,倒是好胆色。但你可知,这可不是儿戏。若你没射中,坏了祭典……”

    姜慎却神色如常,毫不退缩,依旧朗声答道:“儿臣明白。正因射鹿之礼关乎国运风调,边疆稳定。父皇如今金贵龙体,如今更万万不可涉险。儿臣虽不才,愿竭尽全力,不负父皇重托。”

    他话一落音,看台又是忽然寂静无声

    而姜忱微微抬眼,望向弟弟的眼里净是厉色。姜慈更是紧咬下唇,恶狠狠地瞪着那少年,巴不得一口吞了他。

    连郦羽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中暗生几分赞叹。不管他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是另有打算。他这份胆识,如今已在众人之上。

    皇帝看着姜慎,姜慎虽一直保持行礼的姿势,但也同样抬眼与他对视。良久,皇帝才轻笑一声。

    “好,好儿子。你这一身劲儿,简直和你母妃如出一辙啊。”他一边说,一边慢慢点头,“既然如此,便由你代朕行此礼罢。”

    他摆摆手,命人将弓箭一并递至姜慎面前。

    “既如此,这弓朕便赐予你了。射鹿之礼,满朝文武皆在,慎儿,你可莫叫朕失望。”

    姜慎应声,而后双手接过呈上的弓箭,缓缓步至皇帝身侧。

    就像不看郦羽那样,他也没看哥哥姜忱一眼。

    随着一声锣响,姜慎搭箭开弓,收住五指,紧紧瞄准了那只还在猎场上惶恐乱逃的小鹿。

    郦羽看见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天上天下,世间的一切在此刻都仿佛凝滞。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这位才十六岁的皇子身上。或是紧张,怀疑,或是期待、不屑……百般情绪交织如网。

    而那鹿似有所觉,它拼命地逃着,甚至不惜一头撞向了猎场护栏。

    可就在此时,姜慎看准了它停下的时机突然松开了弓弦!

    弓弦声如龙吟,箭锋微颤,似是蓄满风雷。

    随后,郦羽听见“嗡——”的一声,犹如惊雷乍起。

    那箭矢破空而出,直奔小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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