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1)

    “他怎么样?”

    “回陛下,六皇子是病后久未进食,这才出现晕倒的症状,而且殿□□虚,寒病也有加重的迹象,最好不要出去吹风了。”

    “一会儿喂他喝些米粥,再喝下这个方子的药就好了。”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臣告退。”

    太医的脚步声渐远,贺止朝他的方向走来,见他睁开了眼睛,就站在榻边垂眸道:“醒了?”

    周送一惊,慌忙想起身下床,结果贺止的话让他止住了动作。

    “免了吧,身子这样弱还想替别人去死?”

    周送默然无语,只好消了下床的心思,靠坐在床头,耳根有些发热。

    “多谢陛下。”

    吩咐下去的米粥很快就呈了上来,周送闻到米香,饿了许久的肚子发出抗议,贺止瞥了他一眼,周送的耳根更热了。

    事发仓促,之前便没顾得上吃饭,没想到他竟然是饿晕了过去。

    实在丢人。

    贺止坐到床边,朝高云看了一眼,高云立刻心领神会,把外面等着的杜世放了进来。

    杜世一见到周送便忍不住哽咽,又碍于贺止不能失态。

    他跪在贺止面前,“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周送见到杜世无恙也很是惊喜,看向贺止的眼神带了几分真心的感激。

    贺止在这样的目光下轻哼一声,“满意了?”

    周送使劲点了点头,对贺止的恐惧也被喜悦冲散,张口便说:“陛下,您真好。”

    贺止无声哼笑,明明刚刚还怕得哭泣,现在倒是胆大起来了。

    “养好身子,你的命现在可是朕的。”

    他盯着周送说完这句话便站起身,又对跪在地上的杜世道:“照顾好你家殿下。”

    “是。”

    贺止出去了,屋内只留下了周送和杜世两人,杜世起身把软垫放在周送身后,以便他能靠得更舒服些。

    接着又拿起一旁的米粥,用勺子搅匀降温。

    周送看了看他身上,并没有伤痕,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道:“陛下有没有为难你?”

    杜世摇摇头,“昨日奴才去求陛下救您,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陛下只是找人把奴才关了起来,并没有伤害奴才。”

    “说来也奇怪,外头不是都传陛下杀人不眨眼吗?为何……”

    “嘘……”

    周送做了噤声的手势,杜世也不敢再往下说了。

    “总之陛下这次能饶过你,或许算我们运气好,以后万不能如此行事了。”

    杜世看到周送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心里不禁也涌出些后怕,他点点头,“不会了,殿下,奴才这条命还要留着照顾您呢。”

    “您刚醒,先进些米粥垫垫肚子吧。”

    两人说话间,米粥也被晾得差不多了,周送也确实有些饿,便拿起碗一勺一勺安静吃着。

    米粥浓稠香甜,其中还缀着些肉丁,吃起来唇齿留香,恰好抚慰了周送空荡荡的胃。

    一碗粥下肚,周送的精神总算比刚才好了些,杜世把空碗拿出去交给宫人,又带回来一碗刚熬好的药。

    褐色的汤汁一看就苦得很,周送拧紧了眉头迟迟没有接过。

    杜世知道自家殿下最讨厌喝药,此刻见怪不怪地劝着:“殿下,喝了药您才能好得快些啊。”

    说着,他又拿出一个小盒,为周送展示道:“这是高公公给的蜜饯,您喝完药含一颗,肯定就不苦了。”

    周送看到蜜饯,这才下定决心把药端过来一饮而尽。

    药液果然苦到了舌根,周送皱着脸拿了一颗蜜饯含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甜意在舌尖弥漫,周送不禁感叹,高公公真是个心细的人,竟然连蜜饯都为他准备好了。

    身体好了些,也就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了,一想到自己还躺在贺止的床榻上,他心里就隐隐不安。

    “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杜世正把蜜饯和空碗收在一旁,听到他的话转头回道:“刚才去取药时外面的宫人说您不必急着离开,太医建议您不要吹风,陛下已经下令,让您病好再回去了。”

    周送愣了下,忽地想起贺止走前那句“你的命已经是朕的了”。

    所以,他如何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卖了?

    亏他刚刚还真心实意地感激了一下。

    可周送又能如何呢?能在贺止身边活下来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叹了口气,身体又再次涌上倦意,杜世见他又要休息,便轻手轻脚地拿着东西退出去了。

    周送躺在床上闭起眼睛,脑海里不由闪过两人对视时的场景。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瞳眸幽深得像墨,内里藏着许多周送看不懂的情绪。

    他本身就是世人眼中望而生畏的深渊,那双眼更是深渊的入口,引诱着人与他共同沉沦。

    可今日,周送竟有种自己误打误撞,窥探到了深渊另一面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赶紧把这种想法甩开。

    深渊就是深渊,永远是他需要警惕且远离的深渊。

    可即便如此,周送还是在快要睡着的时候想:承德殿的被褥果然比昭云殿的舒服多了。

    ……

    因为承德殿被周送占着,贺止便把奏折都带回了寝宫。

    高云看着一反常态的皇帝也不敢多嘴,状若无事地一边向贺止递奏折一边汇报周送的消息。

    “六皇子喝了药后便睡下了,承德殿一时没什么动静。”

    “嗯。”

    贺止又批完一本废话连篇的奏折,随手搁在一旁,揉了揉额角道:“郑勉如何?”

    “家里男眷充奴,女眷充妓,走前还让家人见了郑勉一面,也算全了陛下的恩惠。”

    “与他关系密切的近日都称病不出,但按照往日行踪查下去,接触最多的便是陈炳之,王千庄,方秋三人。”

    “他们都是先皇那一派的人,如今也在为岳尚做事。”

    郑勉便是那日在朝上直接被斩杀的臣子,还恰巧被刚来的周送给撞上了。

    贺止默默把那三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嘴里喃喃,“岳尚……”

    他勾起唇角,似在感叹:“朝上的老臣还真多啊……”

    高云不敢回话,生怕面前这位的疯病又犯了,不过贺止今日心情很好,看高云也顺眼了些。

    “接着查,这宫中还不知道藏着多少眼线。”

    高云颔首,“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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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日的奔波后终于不再提心吊胆,周送在承德殿内睡了个昏天暗地,过上了极其安逸的养病生活。

    昂贵的药汁日日进补,贺止也好似把他忘了一般再未来过,以至于周送在承德殿养了三日,精神肉眼可见地变好。

    昨日夜里,外头又下了一场雪,周送一早起来便眼巴巴地往外面看。

    他刚来时急着面圣,都没好好看一下北麓的雪。

    此时他无人看管,也不必忧心性命,周送自然玩心大起,招呼了杜世进来。

    杜世走近了问道:“怎么了殿下?”

    “我想出去看看。”

    杜世一听这个请求顿时拧起了眉,“可殿下,您的身子还未好全,太医说您不能吹风的。”

    周送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此时胆子便大了起来。

    “我已经好多了,就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杜世见他神采奕奕,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不过嘴上还是叮嘱道:“那好吧,奴才陪您去,您一定多穿些。”

    周送点点头,任由杜世给他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临走前还把兜帽给他戴上了。

    远远望去,周送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白团子。

    早在南林时便听闻北麓冬日梅花常盛,但从未亲眼见过,也不知是副怎样的光景。

    恰逢今日得空,周送便和杜世往御花园去了。

    昨夜雪下得大,此时道路上已铺满了厚厚一层雪,好在有宫人时时清理,倒不至于太过难走。

    等他远远瞧见一簇簇红时,便知道御花园已经到了,周送屏退了跟着他的众人,只留杜世在身边。

    脚下积雪踩起来绵软得很,或许是宫中无人来赏景,梅树下的雪还未被清扫,周送便在上面踩自己的脚印玩。

    杜世在一旁跟着他,压低了声音和他讲述自己知道的八卦。

    “殿下,奴才听闻今日在朝堂上,皇上又下令责杀了三人呢。”

    周送身形微顿,脑海中又不受控制地出现那日的情景。

    半晌,他才又动起来,抿抿唇道:“陛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如今身在他国,言行可要谨慎。”

    “是,奴才知道了。”

    杜世倒也麻利地认了错,他看出殿下心情不虞,就想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御花园中盛放的各式梅花上。

    周送在杜世的介绍下也被勾起些兴趣,他伸出手轻抚过树枝,上头的雪便抖落下来,露出里面梅花嫣红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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