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1/1)

    她将手中的酒杯捏得隐隐作响,嫉妒的怒火在眼中燃得越来越旺。

    凭什么、凭什么?!

    她明明比那个废物强千倍百倍。

    陆挚瑜突然“砰”的一声放下酒杯,这一举动,把周围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她的目光有些恍惚,飘向对面。

    那里坐满了翰林院的诸位官员,唯独中心处少了一个人。

    陆挚瑜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随即起身,走到宴席正中央,朝陆微雪行了一礼,道:

    “陛下,近日民间水患频仍,我听闻翰林院的贺大人最善治水,甚至亲手作了一幅大周水域图,里面的河流湖泊皆绘制得无比精美,何不趁今日相聚之时,让我们一睹为快?”

    翰林院众人先是有些讶异,接着便感激地看向陆挚瑜。

    陆挚瑜说的确有此事,但贺维安性子清高,不愿意大肆宣扬,导致他们始终没有机会以此向陛下邀功。

    没想到此时竟被提起来了,他们自然是争先恐后地吹嘘起那幅水域图的精妙,引得在座的各位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纷纷好奇起来。

    其中有一个官员道:“那张图长四丈二尺,高三丈五尺,一时半会是难以拿到宴席上来的,不如请陛下带领各位殿下移驾翰林院,前去一探究竟?”

    底下人纷纷说好,但他们还是看向陆微雪的脸色。

    陆微雪抬手,让刚给他递了消息的暗卫下去。

    他的面前摆着一碗莲子羹。

    不是谢明夷亲自端来的。

    陆微雪苍白冷郁的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他看向台阶下众人渴望的脸,将莲子羹碗推得离自己远了些,而后慢悠悠地开口:

    “既然诸位爱卿兴致高昂,那朕准了就是。”

    绝情

    翰林院设在宫内, 由于先皇喜爱文墨,尤其重视人才,因此离金龙殿很近。

    以前谢明夷总因去进来的需要路过这处地方而心烦——在当时的他看来, 里面的人酸腐又古板。

    而现在, 他倒要庆幸去翰林院的路很短, 短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这里是白日时怀王所说的接应之处。

    谢明夷内心有几分忐忑,他那天心狠摔了贺维安的玉, 还对他说了那么多恶毒的话, 若是再见到贺维安,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

    更何况,贺维安回京述职之后, 与他匆匆一见, 还是在那般狼狈的情况下。

    谢明夷坐在墙角的一块石头上, 此处阴凉,青石板上爬满了苔藓, 四周浮动着一股潮湿的霉气。

    他小心翼翼地撩开裤腿,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令他忍不住闭上眼睛,一张小脸都紧皱起来, 眼角不受控制地挤出眼泪。

    由于没有及时处理,锦缎衣料都与被烫伤的肉黏在一起, 只需轻轻掀起一寸, 便痛得他冷汗直流。

    谢明夷咬咬牙,紧闭着眼睛,正准备一鼓作气将裤腿撕下,手背却被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了。

    他一愣, 睁开眼,正对上贺维安那张英俊文雅的脸。

    此时他正半蹲着,眉头微微蹙起,含着化不开的愁绪,一双水润眼眸固执地看着他,在浓重的夜色下隐隐发绿。

    不是那种野狼眼里的幽幽绿光,而是如墨绿竹林一般的含蓄、温柔。

    谢明夷微张开嘴,喉咙却跟被堵住了似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别数月,这是重逢之后,他头一回与贺维安离得这么近。

    万千思绪凝结于心头,他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受伤了。”

    还是贺维安先开了口,微凉的声线在风声中似有似无地颤抖。

    谢明夷顿了顿,而后点点头,无奈地笑笑:“除了这么做,我别无他法。”

    他意识到,自己和贺维安之间,不知在何时已降下一道屏障,难以跨越。

    贺维安沉默了一会儿,便握住他的脚踝。

    谢明夷的身体抖了一下。

    贺维安抬起眼皮,眼神清明,认真地道:“我帮你检查一下。”

    他将动作放得不能再轻,掀开一小块布料,看向里面狰狞血红的伤口。

    谢明夷只感到微微的疼痛,他不知道贺维安是怎么做到的,只能感叹贺维安不愧是贺若昭的哥哥,颇有神医之风。

    贺维安在衣襟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只不咸不淡、公事公办地说:

    “这是金疮药,这么热的天,你的伤口极易溃烂,必须尽快敷药。”

    想了想,他抬起头,询问的眼神看着谢明夷:“我需要先把皮肉上黏着的布料都掀开,你刚才那样,也是想这么做吧?但是绝对不能那么粗暴,所以过程会有点长,期间会很疼,可以吗?”

    谢明夷看着他,郑重地点点头:“我相信你。”

    贺维安拧药瓶的手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静,仿佛什么的没发生。

    视线太过昏暗,谢明夷也没注意到这一转瞬即逝的异样。

    贺维安将拧开的药品放在一旁,紧握住谢明夷的脚腕时,他只心猿意马了一瞬间。

    脚腕细瘦伶仃的,是不是过得不好。

    他想对谢明夷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多得让他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

    贺维安很快稳下心神,一点一点地掀起湿透了的布料。

    某种滚烫的、黏稠的东西泼在什么,导致衣料与皮肉贴得很紧,为了尽量减少谢明夷的痛感,贺维安才掀开半寸,额角便已流下了汗。

    他耐心又细致,一如既往。

    小心翼翼的动作,令谢明夷莫名想起冬日里,他在街头偶然看见吃烤山芋的人。

    山芋皮薄肉甜,要想畅快地咬下一大口,便要剥开那薄如蝉翼的皮,一点一点的,绝不能多带下一丁点肉来。

    谢明夷打量着贺维安,心绪早已飘远,竟连小腿的疼痛都忽略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贺维安已经拿起药瓶,往他的伤口上倒白色的粉末。

    “会有点刺激。”贺维安以为他是觉到疼了,便解释道。

    谢明夷摇摇头:“还好。”

    贺维安抖落出细细的粉末,期间瓶口不慎触碰到血肉模糊的伤口,谢明夷发出“嘶”的一声,不由自主地扶了一下贺维安的肩膀。

    贺维安身体一僵,谢明夷意识到不妥,慌忙将手收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

    药上完了,贺维安在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动作缓慢却认真,为谢明夷包扎好了伤口。

    他将药递给谢明夷:“每日睡前需要换药,不出七天,便能完好如初。”

    谢明夷将药接过,倒来了兴致。

    “你为何随身携带金疮药?像算准了有用似的。”

    贺维安神色平静如常,只微微颔首:“出门在外跌打损伤是难免,若昭心思缜密,让我一定要带着。”

    提到贺若昭,便意味着提起江南的日子,两人俱是一愣,默契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给你。”

    贺维安拿出一个信函,交到谢明夷手上。

    谢明夷将信纸展开,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周密的计划。

    谢明夷看完,略带些震惊地看向贺维安,问道:“这都是你一个人想的?你怎会对京城的状况掌握得这么透彻……”

    贺维安避开他的视线,淡淡道:“作天下水域舆图时,我有所考察。”

    “这信上的内容并不重要,最重要的一步,在于你如何出宫。”

    “那你觉得……该如何?”

    贺维安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要想成事,首先断情。”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听那声音,似乎来者众多。

    谢明夷连忙将信函撕碎,盖在石头下面。

    提着灯笼的宫人将这处小小的角落照得如白昼一般,宴席上锦衣华服的王公贵族围成一个圈,将两人困在角落。

    翰林院的官员们探出身来,看见此情此景,都吓了一跳。

    “呀!贺大人,您怎么在这?”

    谢明夷早在宫灯照过来之前便转过了身体,独自面对阴暗的角落,他有些头痛地扶住太阳穴。

    贺维安站着挡住他大半,这些人都没见过宴席上陛下身边那位“红人”的脸,自然是没能将谢明夷与之联系在一起。

    但在这漆黑的角落,四下无人,两个人靠得那么近,让人不由得多出几分旖旎的联想。

    因此每个人都瞪着眼睛,伸展着身体,像极了伸长了脖子的、某种斗志昂扬的鸡,就为多看贺维安身后那人一眼。

    贺维安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侧了侧身子,将谢明夷挡得更严实。

    骚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众人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

    陆微雪一步一步走出来,目光中含着薄怒,沉郁的眉间如积攒着千万年不化的霜雪。

    周围的人都对他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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