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则安(重生) 第229节(1/1)

    沈轻舟顿了下:“八年前押送军饷失职而死的靳淮的死因,想必大人已经查明白了吧?”

    贺平皱了一下眉头:“这与公子何干?”

    沈清舟从怀里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簿子:“这上面两万八千四百四十七个人名,正是八年前军饷运送不及,导致战事失利的阵亡将士的名单。”

    贺平接了这沉甸甸的册子,神色已变:“公子这是何意?”

    “大人身居高位,手掌重权,虽有雷霆手段,也定然可昭日月,就凭大人今日无惧无畏将靳淮之死因严查到底,足见大人心中的公义。

    “我沈家人也不知权衡利弊,只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年若家父心存半点私心,别说守护疆土,只怕我朝都已沦落贼寇之手。

    “家父说了,如今有大人为这两万多个英灵出头,那么大人便也是我沈家的同袍,是沈家的恩人。

    “将来无论何时,沈家都会记得这份仁义。”

    说完他深作了一揖。

    贺平屏息望着他,片刻之后,终于深吸气把头别开了。

    大事不妙!

    锦衣司奉旨办事,个中多少阴私世人皆有所耳闻。沈轻舟哪会相信贺平是什么单纯之人?

    但这当口贺家若被严家拉拢过去,眼前的案子首先就要受阻。这是万万不能够的!

    好在贺平只认皇帝,还不至于要看严家脸色行事。

    出了锦衣司衙门,他身后贺平房里的灯火也熄了。

    沈家严家分立文武两大权臣,前后脚跑过来示好,意图显而易见。

    只不过一个语带威胁,而另一个以礼相待,再加上这一方又是实打实地行着问心无愧之事,该怎么选择,不是明摆着了吗?

    严家不是条好上的贼船,严述连东宫的年例都敢拖欠克扣,当然会担心太子上位对付他!而沈家不曾树敌,又有军威在手,便是新皇继位,也要仰仗他们守卫疆土,这条道显然更长远。

    贺平在公事房坐了半宿,便踩着五更时的晨曦出了门。

    沈轻舟于树后眼望着他进了宫门,即扭头吩咐唐钰:“去让沈追行事!”

    ……

    贺平入了宫,宫里廊下还亮着灯,紫禁城像一座趴伏在地的巨兽,沉默而威严,薄曦幽微地将它勾勒出一个轮廓。

    乾清宫的太监提前告知了贺平来意,等他走到宫门前时,宫殿里便已经亮起了灯。

    开门的瞬间涌入一阵风,披衣踱出来的皇帝握拳掩口轻咳了两声,在榻上坐下:“查到了靳淮的尸体?”

    “正是,查得的结果是,靳淮确属服毒而亡。”

    贺平回话的同时将仵作整理下来的验尸结果,以及另一份寻找尸体的经过递了上去。“不但靳淮是服毒而死,与当年大理寺呈交给宫中的结果截然不同,并且靳家还将其尸体隐葬在别的墓坑之中,由此可见,靳家有意在撒谎,而且在掩盖事实。”

    说完他看了眼皇帝,随后又将双眼垂下。

    皇帝翻看着两份文书,接连看了两遍,随后冰冷话语从齿缝里挤出来:

    “好大的胆子!连朕的银子也敢贪,他靳家好大的胆子!”

    贺平默声望着地下。

    皇帝走过来:“传靳昀!”

    “是。”

    ……

    靳氏昨日上晌离家而去,就再也没回来,虽然后来靳夫人打发人去探听过消息,可严夫人和颜悦色给了回复,还问那么急着催她回娘家做什么?弄得打发过去的人也不好再问。这一来靳夫人的心里就七上八下,这一夜都没睡安稳。

    外头风刮动窗扇时她便醒来了,起身关窗,看到天白鱼肚白,浑浑沌沌地跟自己的心情一样,便更加毫无睡意。

    靳昀一睁眼看她呆呆立在窗下,也醒了瞌睡,坐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吓我一跳。”

    靳夫人叹气:“女儿这一去,我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靳昀愣住:“怎么会?”

    靳夫人不说话。

    跟严家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虽然说靳氏这些年是挺被看重的,但她犯了错,未必不会受罚。这要怎么罚,可就难说了。原来也倒罢,可她昨日临走之前,可是才刚刚知道自己嫁与严梁的真相,她知道严家的把柄,那她会不会犯傻呢?!

    “有人来了。”

    靳夫人沉默的当口,靳昀听到了远处匆匆传来的脚步声,连忙下地:“会不会是回来了?”

    “老爷,太太!”家丁的声音到了门口,“乾清宫的公公来传旨,皇上传老爷入宫回话!”

    “……皇上?”

    夫妻俩不约而同心沉了一下,皇帝甚少直接宣见臣子,这突然怎么……

    靳昀稍顿之后即火速趿鞋穿衣。

    靳夫人目送走了丈夫,一颗心更加悬着放不下来了!

    “跟着去宫门口守着,多往里头使点银子!有什么消息即刻来报!”

    “太太!”

    “何事?!”

    “有人送来一封信……”

    靳夫人不耐地夺过来打开。

    这一看她眼前突来一阵眩晕!

    “太太!”

    丫鬟婆子纷纷抢上前搀扶。

    靳夫人一把推开她们,撕扯着喉咙道:“备车,我要去严府!快备车!”

    ……

    严府的门房才刚开了门栓,冷不防就被人一头撞开了!

    “你们老爷太太呢?我要见他们!”

    门房呆住,认清是靳夫人,立刻打发人去通报。却不妨靳夫人又冷着脸问他:“大公子呢?大少奶奶呢?他们在哪里?!”

    门房支吾不能言。恰巧门内有正房的婆子出来了,见状上前:“亲家太太太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说着话连拖带拉地把靳夫人给拉进了门槛。

    靳夫人一把将她推开:“我要见我女儿!她人呢?我问你她人呢?!”

    自昨日听得贺平去过西郊坟园后,严夫人就开始心神不宁。终归因为贺平不是他们这一伙的人,倘若他真拿住了把柄,实在凶多吉少。

    后来严述前去寻贺平,得知贺平打住了进宫的主意,她这才稍稍安心。

    哪料得才合了会儿眼,一大早前院又传来这般喊叫,她便气得让人架着靳夫人到了花厅。

    “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般吵闹?”

    “我要见我女儿!”靳夫人话未说完已哭出来,“你们把她怎么了?”

    严夫人心烦意乱:“谁把她怎么了?她好好地在后院!她是严家的媳妇,不在这里上哪儿去?!”

    “我不信!除非你让她出来!”

    严夫人咬紧了牙,昨夜里差一步就动手了,靳氏尚且满肚子怨气,这当口让她们母女见了面,不坏事了吗?

    到底是怎么走漏的消息?

    怎么节骨眼儿上尽出岔子?!

    她耐着性子道:“她染了风寒,不宜见客。家里孩子小,进进出出的染上了如何得了?你回去吧,过两日我再让她回去看你。”

    “我现在就要见!”靳夫人双眼通红,“哪怕远远地隔着庭院相见!我只要看到她活着!”

    严夫人拍桌——

    “母亲!”

    她还未出声,严渠已经从门外走进来:“大事不妙!靳叔被传入宫中,而方才,锦衣司又上靳家捉拿了许多下人问话……”

    “什么?!”

    他话没说完严夫人已经站了起来。

    而靳夫人此时也听呆了,随后她一声尖叫,拧转身子便狂奔了出去!

    哎呀,我也被你们害了!

    严夫人眼看着靳夫人飞也似的冲出去,她也顾不上管了,立刻打发人去靳家打探消息,一面问严渠:“你父亲呢?”

    “我在呢!”

    话音落下,严述就大步回来了,神色也是很匆忙。

    严夫人忙道:“怎么突然传了靳家?怎么又有锦衣司的事?昨夜里不是与贺平交代过了吗?”

    “很明显贺平压根就没听我的!”严述进了书房,一拳捶在书案上,“我竟被他迷惑了!昨夜我已经将利弊给他摆的明明白白,他竟然油盐不进!”

    严夫人上前:“这不符贺平的本性,他可不是善茬,怎么会公然与咱们严府对着干?”

    锦衣司下过的黑手多不胜数,手段之狠辣比起他们严家有过之而无不及,贺平能在总指挥使的位置上稳坐几十年之久,足见他的心机和城府。

    既然已经查到了靳家坟园,自然会怀疑到严府头上来,他竟然还执意上告宫中,怎么?他不怕惹麻烦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严述打发着严渠,“看你大哥现在何处?让他速速去宫里,找高洪打探乾清宫情况!”

    严渠离去。

    严夫人静默一瞬,旋即道:“岚初何在?他主意多,不如寻他过来商量商量!”

    严述闻言沉息,摆摆手道:“去吧!”

    前院这边闹得沸沸扬扬,府门外盯梢的护卫早就在靳夫人乘着轿子狂奔离去的时候,将消息送到了后院这边的沈追耳中。

    沈追掏出怀里陆珈画给他的地形图看了看,打了个手势给旁边护卫,然后埋伏在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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