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1)

    也不知里头写了什么,他眉头紧皱,一脸不虞。

    纾妍想起从前在家时爹爹遇到政务上的难题也是这副神情,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的眉头。

    裴珩抬起头来,“怎么了?”

    纾妍轻轻揉捏着他的眉心,一脸认真,“从前我爹爹在家不高兴时,我也这样替他揉一揉,他心里就舒服多了,裴叔叔觉得好不好?”

    裴珩道:“岳丈大人是瞧着你高兴。”

    她听了这话,不满,“裴叔叔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如此扫兴。”

    “我没有不领情,”裴珩捉住她的手,“我心里也高兴。”

    纾妍不相信,“我怎没瞧出来裴叔叔哪里高兴?”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手指,“一个人高不高兴,并非一定要写在脸上。”

    纾妍叹了一口气,“那这样活着得多累,想要高兴,也只能在心里偷偷高兴。”

    裴珩闻言,微微有些出神。

    纾妍见便宜前夫突然不说话,轻轻唤了句“裴叔叔”。

    裴珩回过神来,望着一脸天真的小妻子,“那么,你现在高兴吗?”

    她点点头,“想到出去玩,我心里自然高兴。”

    裴珩伸手将她搂入怀中,“那你从前会为怎样的事情不高兴?”

    “我大部分的时候都很高兴。”她把玩着他的手指,“裴叔叔欺负我时,我便不高兴。”

    裴珩又问:“那霓霓会不会同不喜欢的男子成婚?”

    纾妍想也不想,“自然不会。”说完,睨他一眼,“裴叔叔从前同我两情相悦时,难道还不了解我的脾气?”

    听到“两情相悦”四个字,他神色微滞,不过只是一瞬。

    心思单纯的女子并未察觉。

    “若是情非得已呢?”他提示,“比如,为了你的父兄族人,你不得不嫁,你当如何?”

    她听到这句话,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他丑不丑?”

    他道:“同我差不多。”

    她又问:“那他喜欢我吗?”

    他沉默不语。

    “那就是不喜欢,”她一脸傲慢,“那我就哄着他喜欢我,然后再不要他!”

    裴珩喉结滚了一滚,“你会如何哄他?”

    纾妍又想了好一会儿,笑,“我骗他说我很喜欢他,我离不开他,心里每日都在想他。”

    他问:“就这些?”

    “这些难道还不够?”她惊诧,“难道我还要日日服侍他不成?”

    他道:“要是需要霓霓服侍他呢?”

    她问:“如何服侍?给他更衣?替他盖被?”

    他沉默片刻,“为他洗手作汤羹,为他主持中愦,为他……总之为他什么都肯做,就连床笫间亦是事事顺从。”

    纾妍听得目瞪口呆,“我是被他下了盅,还是这个男人救了我爹爹?”

    他道:“若他真救了你爹爹呢?”

    纾妍这回想了很久,久到裴珩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只听她叹了一口气,“若真是我爹爹的救命恩人,也许,也许,不行,我爹爹好好的,我想象不出来!”

    裴珩道:“那就不想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纾妍已经足够相信他。

    她搂着他的脖颈,把脸埋进他颈窝,“太吓人了,我光是想一想我爹爹需要人家来救,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还很想要哭,裴叔叔下回不许吓唬我。”

    裴珩应了声“好”,“困不困?”

    她不困了,但赖在他怀里好舒服,“裴叔叔怎看起岭南地貌来?”那上头有他的批注,想来不久前刚看完。

    裴珩沉默片刻,道:“我有一个朋友遭人诬陷,被流放到岭南种荔枝,我已经在想法子将他接回帝都来,但我不知该如何告诉他的孩子。”

    纾妍好奇,“他的孩子不知道?”

    他“嗯”了一声,“你说我要如何说,他的孩子才不会伤心?”

    纾妍问:“那他过得好吗?若是过得好,也许他的孩子没那么伤心。”

    他抚摸着她的面颊,“霓霓这样想?”

    她点点头,“我爹爹从小就同我说,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

    裴珩未再继续这个话题,掌了灯继续看公文。

    待他将那些公文看完,马车恰巧入城。

    还有几日就是中秋节,城内挂满各色花灯,一眼望去犹如灯海。

    纾妍很是心动,“我想要下去玩。”

    裴珩不许,“霓霓先回家去,待我忙完就带霓霓出去玩。”

    纾妍与他商量,“我就去玩一会儿。”

    裴珩仍是不许,“霓霓一个人,我不放心。”

    纾妍只好作罢。

    裴珩将她送回府便离去。

    这一夜他都未归。

    翌日,纾妍一睁开眼睛,就瞧见身旁躺着便宜前夫。

    他一向爱洁,应是沐浴过后才躺下,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荚香气。

    纾妍不知怎的想起自己醒来后第一次瞧见他时的情景来,他也是这样睡在自己身旁。

    她当时魂儿都吓没了,没曾想短短数月的功夫,她竟对于他这样躺在自己身旁丝毫不感到意外。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怕吵醒他,蹑手蹑脚地从他身上越过去,直到脚落了地,才舒了一口气。

    他在屋里,她实在不好如厕,于是出了屋子。

    这会儿时辰尚早,院子里暗沉沉一片,天上还亮着星。

    听到动静的淡烟从旁边的耳房出来,小声道:“小姐今日怎么起那么早?”

    纾妍:“我要如厕。”

    淡烟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小姐得了离魂症后,姑爷头一回宿在澜院,想来是不好意思,赶紧服侍她去如侧。

    纾妍净过手后才小声问:“他几时回来的?”

    淡烟低声道:“一个时辰前。小姐可再去睡会儿。”

    纾妍想到屋里有个男人躺在床上,实在不好蓬头垢面,让淡烟给自己打水盥洗。

    不过她并未回去里屋,而是睡在外间榻上。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光大亮,腰也沉得很。

    睡意朦胧的女子伸手摸到一条结实的手臂,扭头一看,对上一张冷白俊美的面庞。

    她怎又回到床上来?

    纾妍这回彻底醒了,刚要起身,他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睡意浓浓,“再陪我躺会儿。”

    她低头瞧了一眼被他顶得有些疼的小腹,脸瞬间烧了起来,红着脸挣脱,往床里挪去。

    谁知他又伸手将她捞入怀中,结实温热的身躯紧紧贴着她的身子。

    他身上只着了雪白里衣,隔着薄薄一层丝绢,她能够清晰得感受到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纾妍动也不敢动,“裴叔叔不是说困,怎非要抱我。”

    “是很困,”双眼紧闭的男人嗓音喑哑,“可霓霓躺在我身边,我睡不着。”

    纾妍心想这本就是我的床,是你自己偏要过来睡。

    不过看在他一夜未睡的份上,她大人有大人量,不与他计较,正要把床让给他,他颀长结实的身体已经覆在她身上。

    纾妍身子一沉,心里慌乱,“裴叔叔要做什么?”

    裴珩望着满面通红的小妻子,强压下自己的欲望,在她身侧躺下,“今日让秦院首替你瞧瞧。”

    “我不想治了,”纾妍想起吃药就烦,“大人治好我又如何,我不见得会比现在快活!”

    裴珩不置可否,“今日想去哪里玩?”

    她自枕头下翻出那份手札认真看了一遍,“那我们就天香楼吃蟹黄包。”

    裴珩应了声“好”,“不过要等下午。”

    两人又说了会话,裴珩见时辰不早,起身更衣离去。

    他一出二门,就吩咐书墨:“即刻请秦院首过来一趟。”

    三刻钟后,秦院首出现在听雨堂的书房里,还未行礼,就听负手立在窗前的裴阁老问道:“院首可想到法子能够让内子的记忆快些恢复?”

    秦院首十分为难,“这,这恐怕有些难,从表面来看,大娘子额头的伤早已无大碍,记忆一事听从本心,若大娘子自己本能抗拒不愿忆起过去,药石也无医。”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听起来倒像是阁老与大娘子从前不睦,又补充,“当年沈大将军一事对大娘子造成的打击实在太甚,大娘子也许内心无法承受那种痛苦,连同与那件事有关的一切都不愿记起。”

    裴阁老听了这话,心下一沉,“院首是说那些药吃与不吃都一样的结果?”

    秦院首硬着头皮道:“那些药大多给大娘子补身子。若是阁老执意要医,可试试针灸的法子,就是有些疼。”顿了顿,又道:“下官活到这把年纪,见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有些病人想要忘记一些旧事,却怎么都忘不掉,到头来郁郁而终。我

    第一回替大娘子看诊时,大娘子内心积郁已深,长此以往,莫说有孕,恐伤及根本,难易长寿。可后头这几回我观大娘子内心积郁一扫而空,气血充足,再养些日子,也许就能为阁老生儿育女。古人云:福祸相倚,这对阁老与娘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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