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1)

    旁边两张脸还是老了些,即便那女人妆容精致完整,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而所谓的亲姐姐被捧在中央,脸上挂着明媚动人的笑。

    映在许岁倾眸底,只觉得十分刺眼。

    她摁灭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盖在地上。

    拿起画笔沾了些颜料,从平涂黄色和朱红色开始,在画布上逐步添加蓝色和红色调。

    正描完云朵着手远山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开门的微弱动静。

    云姨还没回,自然就只有季斯晏了。

    许岁倾耳朵灵,从脚步声判断,他上楼先回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客房门被推开,画布上的夕阳被男人逆光的身影遮盖。

    许岁倾从地上爬起来,坐直身体后缓缓转头看向季斯晏。

    他像是刚洗完澡,披着深灰色长睡袍,敞开的领口露出结实的胸肌。

    额头发尖没被擦干的水珠往下滴落,身上散发着清冽的沐浴露味道,看着随性慵懒。

    但不知道为什么,许岁倾总觉得季斯晏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太高,越靠近,越能觉出无形的压迫感。

    许岁倾刚要站起身,肩膀落下一只大手,季斯晏直接蹲在面前。

    他抬手抚过女孩脸颊,轻声细语地问,“岁岁好些了吗?”

    眸中现出女孩素淡白皙的脸,耳边倏地响起打去港城的电话。

    那边没料到,过了这么多年突然联系,不过是安排自己查查姓陆的小户人家,顺便传个话。

    事情当然很快办妥,挂断之前,季斯晏听见问还有没有其他吩咐,罕见地犹豫了瞬。

    对他而言,要想查出许岁倾的身世,一点都不难。

    季斯晏昨晚从酒吧出来,在到达庄园之后并没有立即下车。

    他让司机先离开,退到附近空旷处候着,才给港城那边打了个电话。

    车窗降了大半,外面是环绕的湖景,幽静水面被风掠过,荡起清浅的涟漪。

    早秋的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夹杂着汇报的话语,传到季斯晏的耳边。

    那边说事情已经办妥,接着又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吩咐。

    季斯晏闻言,眉眼微微凝了下,把手机开了扩音,随意扔在腿边。

    然后一手掏出根雪茄叼进嘴里,另一只手扣动银质打火机点燃。

    黑沉夜色笼罩中,指间猩红忽明忽灭,跳跃在男人深邃眸底。

    许岁倾在戈尔韦的遭遇,应该是被伯恩刻意隐藏过,所以查起来有些费力。

    但如果真的要想弄清楚,也并不是太难的事。

    上次坐上轮渡的目的地是港城,当时还以为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可陆禹的出现让季斯晏开始怀疑,许岁倾在更早之前的过去,和港城这个地方脱不了关系。

    话都递到嘴边了,决定权只在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查她的身世。

    胸腔气息起起伏伏,始终给不出准确答复。

    最后只是客气地道了声谢,便出言婉拒。

    雪茄燃到一半,季斯晏手搭上车窗,用指尖点了点烟身。

    他能猜到,许岁倾对过去闭口不提,始终不肯说出得了失语症的原因,必定是经历了不好的事情。

    既然是伤疤,就更没有必要去私自揭开。

    哪怕他并不清楚,愈合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更何况,还是在没有得到应允的前提下。

    思绪被女孩点头动作拉回,季斯晏看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男人唇角勾起,语气温柔地提醒,“你昨天不是说不舒服么,现在好些了吗?”

    许岁倾恍然,下意识地点头,随后想要比出手语回答。

    两只手刚要抬起来,手腕却同时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圈住。

    季斯晏制止了她的举动,另一只手用指腹缓缓摩挲过许岁倾的唇,“岁岁要用嘴巴告诉我。”

    许岁倾抿着唇咽了咽嗓子,慢慢地说出,“好……多了。”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大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嗓音里带了几分宠溺,“乖。”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坐在地上,因为身高的差距,哪怕这样都只能被略微俯视。

    许岁倾穿着粉色的睡裙,复古褶皱的花朵裙边在膝盖四周摊开。

    前面铺着白色的油画布,已经晕染上了夕阳西下的底色。

    淡淡的白云飘浮,正被昏黄一点点吞噬覆盖。

    远山初见雏形,剩下似乎只需要涂抹上色就好。

    也就是在这块,许岁倾忽然犯起了难。

    都柏林拥有温带海洋性气候,全年温和湿润,总是被乌云覆盖。

    今天倒是没有风雨欲来,过了傍晚,阳台窗外还残留着淡淡的微黄日光。

    和多年前生活的港城不同,这边夕阳更难得一见,颜色自然也就更暗。

    但颜料沾了好几遍,底色也是改了又改,却总觉得感觉不太对。

    季斯晏视线跟随女孩低垂的眉眼,落在了还没有完成的夕阳景象。

    以往都是素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岁倾画油画。

    他正愁着没理由再多待会儿,索性盯着地面铺开的画布,装作随口问道,“学校作业吗?”

    许岁倾下意识的反应,依然想要点头回答。

    但脑子里忽然蹦出方才季斯晏的嘱咐,抿了抿唇后便开口说话,“是。”

    男人换了个姿势,神色自若地在她左边位置坐下。

    不管是吃饭还是画画,许岁倾习惯用右手。

    所以作画的工具,都和季斯晏隔了一小段距离。

    他往斜前方倾身,伸手拿过搁在颜料板上的笔,在空白处沾了些水,先去点了点那团蓝色。

    再用笔尖沾上黄色的时候,明显力道轻了许多。

    两道颜色混合下,形成的黑色中带了点幽蓝,比单纯的黑确实更亮眼。

    许岁倾只看见湖面和天边的相交处,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笔,描出一道分明的界限。

    还有之前没有发现过,手背上细细小小的伤口,像是才破皮不久。

    她记得,季斯晏的手很好看。

    宽厚温暖,被牵着时心底会涌出十足的安全感。

    还有当手掐着自己腰侧,用力时臂弯明显的青筋脉络浮现。

    ……

    某些画面涌现,许岁倾刷地一下红了脸,赶紧强迫自己收回胡乱发散的思绪。

    季斯晏像是没察觉,拉过她的手把笔放进柔软掌心,唇角噙着几分得意,“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说话的语气,似乎还带了些讨好的意味。

    许岁倾眨了眨眼睛,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他手背的伤是怎么回事。

    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被看穿,只不过误以为是别的疑惑,听见他漫不经心地解释着,“很小的时候也学过油画,好在还有点印象。”

    虽然至今都不清楚,季斯晏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

    除了他的名字,和现在自己住的这幢庄园以外,可以算得上一无所知。

    但凭借着这些天的见闻,许岁倾隐约也能猜到季斯晏出身必定不凡。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在静谧的气氛里很快将油画作业完成。

    起身之前,季斯晏帮她捡起地上的画,拿到书房平铺嵌入画架里。

    在浴室洗漱完,许岁倾挂回帕子的时候,盯着自己手背入了好一阵神。

    最后还是出了房间,轻手轻脚走下一楼去找医药箱。

    她见云姨出门前用过,依稀记得就放在客厅大门口旁边的柜子里。

    找出来以后便提着上了楼,走到透出些许光亮的书房门前,敲了敲门。

    听见声响这刻,季斯晏正站在拱形阳台中央抽烟。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整天心里总是忽上忽下,不太安定。

    所以很早他就提前回来,径自去了旁边小楼打拳。

    昨晚上唐闻安那怂样,也不指望能来陪练,只能不停地用拳头砸向沙包。

    没戴手套,自然指节和手背破了点皮。

    受过的伤不少,多严重的都有,以至于他自己也没注意。

    也是后来出了汗回房间浴室洗澡,温热水流漫过时泛起的刺痛感,才看到皮肤上裂开的红色小口。

    季斯晏用指腹摁灭烟头,抬脚走过去拉开书房的门。

    跃入眼帘的是,许岁倾右手提着个医药箱,看见自己的第一时间便高高地举起来,放到眼前晃了晃。

    他瞬间意会,虽然心里仍觉得没必要,但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

    季斯晏往后退了两步,给她腾出空间,让她进去。

    随后乖乖地坐到书桌前的黑色沙发,五指张开把手背伸到许岁倾面前。

    女孩打开医药箱,从最底下拿出一瓶碘酒,特意看了眼瓶身上的有效期。

    确认没问题,才又从第二层里取出一小包棉签。

    用棉签沾上碘酒再往季斯晏手背伤处抹,许岁倾微微蹙着眉头,力道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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