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1)

    皇帝一气之下下令斩首,人头滚落在她衣摆,那副淡漠的眉眼逐渐清晰的闯入她视线。

    榻上有挣扎的动静,却很小。

    睡梦中画面再闪而过,孙府外墙长身玉立的背影冲破黑夜,夺目而来,可转瞬间,那飒爽英姿却沦为孙镇伟脚下囚徒。

    王林被俘,任孙镇伟凌辱,李慕婉挣扎中扑在他身上,挡下那万箭齐发的箭矢,她口中呢喃念念:“阿兄不要,阿兄……”

    王林睡得清浅,闻见动静,逐渐清醒,李慕婉猛然坐起,失神朝空气喊着:“阿兄。”

    趴在上木桌的王林骤然直起身,冲入屏风内,“婉儿?怎么了?”

    他坐在榻沿,李慕婉额间冒着大颗大颗汗珠,汗珠沿着发鬓顺着轮廓滚落脖颈。王林这才惊厥,伸出双臂,李慕婉会意,挪近他。

    王林将惊魂未定的人稳稳拥进怀里,李慕婉几乎整个身躯坐上他腿间。

    “梦魇了?”气息还未平复,声音也是刚醒的沉哑,李慕婉周身的余热覆着他。他什么坏心思都没想,只一遍遍安抚着。

    “嗯,梦见阿兄为了婉儿身死,婉儿不要,不要……”

    贴着的胸膛的人话语不断,好似还未从梦里彻底醒来,“不会的,只是梦魇,阿兄在这,婉儿不怕。”

    待她平息后,王林让她继续睡,可李慕婉拉着他手,委屈着,“阿兄别走。”

    王林只好待在榻前,守着她入睡,睡着后的人眉心还是紧的,良久才慢慢散开,他把那酣甜的睡颜牢牢记在心头。

    久违的从竹林小院醒来,西厢房屋内早已没了王林的身影,李慕婉巡视四周,屋内的提神香若有似无,她掀了秋衾,坐于床榻,脑海中闪过昨夜的画面,却仿若大梦一场。

    屏风后的长木桌上,书案叠得整齐,李慕婉思绪万千,昨夜挂在衣架上的那身红嫁衣早已不见,她起身轻盈落座书案前,那是王林以往常坐的位置,俯首时,瞥见那一沓厚厚的信封。

    “这是?”李慕婉抚过信纸,“我寄去的家书。”

    李慕婉若有所思,不曾想他把信都收的这般好。

    遐想之余,门推开了,王林手里捧着不知哪采的花,见着书案出神的人。他怔了好一会儿,李慕婉身上那件中衣宽敞,广袖抬起时,露出半截白,手腕清晰可见的红痕,却让少年眉心蹙起。

    听闻动静,她转身对上门框倚着的少年,眉宇间的愁色消散,笑容嫣然起身迎过去,“阿兄。”

    “你去哪了?”

    “竹林里开了些花,”王林举在她眼前,“给婉儿采的。”

    李慕婉接过插上花筒,“阿兄把这些信都带着?”

    王林寻着她视线而过,昨夜那个满是炽热的人有所收敛,可也不像往日那般冷漠疏离,怀着淡淡的亲切,“婉儿写的,自是要带着。”

    说罢又从桌上拿了伤药,走近李慕婉后蹲身而下,近乎与她视线齐平,大掌轻握过她手臂,柔色道:“可还会疼?”

    李慕婉盯着他面容,左脸那道伤泛红,她心疼的轻摇着头,“不疼。”

    明明他自己身上也有伤,却要装着若无其事,手腕受着药物的凉意,很快又被他覆上的指腹驱散,只剩下余热。

    待擦完手上的药,脖颈处的伤也要上药,王林指尖轻触到她颈侧。李慕婉下意识的后仰,似感受到她的动作,王林只能收回,方才那一下是无意识的,缓过神后才觉有失分寸。

    “你,自己上?”王林声音低哑,好似二人都有生疏,虽已表明心迹,却还没到可以淡然触碰对方的程度。

    “嗯。”李慕婉接过药罐,指尖轻蘸了些药粉,微侧过身,寻着脖颈的伤,慢条斯理地涂抹。

    见她专注,王林才移动身子走到屏风后,铺好床,早间出去的深色外袍被竹林的露雾打湿,又重新换了件外袍。

    李慕婉听得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也不敢往那瞧,口中念道:“阿兄,你的伤,可也有换过药了?”

    “换过了。”王林声音飘出,“涂好了吗?去正堂吃饭吧,娘备了你爱吃的。”

    他怎的知道自己爱吃什么?李慕婉暗自思忖,从前住一块时,他也显少关心自己。

    “怎么了?”见她出神,还以为她在忧思昨日之事,“别担心,爹娘都知道了,至于孙家的事,你也不必伤神,一切妥当。”

    “有我在呢,眼下要事,就是好好养伤,其余都不要想。”

    “嗯。”只要他在,她便觉着安心。

    “等你养好伤,我送你回家。”二人穿过屋檐走到正堂,王天水与周英素也许久未见她,怜惜溢于言表。

    关切了好一会儿,几人才好好坐下吃饭。用了饭后,花影王浩等人来竹林小院看过李慕婉,王林说有要事得出去一趟,并未作陪。

    为难

    院外的几人围着她左一句右一句,李慕婉都只是点头让他们放心。

    王浩低声问着她,“听闻昨夜孙府满门丧命,婉儿你跟铁柱哥就这么回来了,我都不敢信。”

    “是啊,我娘从镇子上回来说见着官府的人在孙府进进出出,尸身从昨夜抬到卯时熹微才停,孙镇伟父子已经命绝。”花影说着还有些唏嘘,“这是铁柱哥一人做的?”

    李慕婉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并未表露诧异。

    “我还听说,孙镇伟命吊了半宿,官府人去到时还没断绝……”他说起时想象到那画面便已经毛骨悚然。

    几人面面相觑,知道王林有些武艺傍身,却不知他能以一身抵挡上百护卫,还能安然无恙回到王家村。

    “阿兄说多亏了诸位,替我哥哥寻找线索,忙前忙后,婉儿无以回报。”李慕婉朝几人欠身致谢,“待婉儿养好伤,同哥哥一道宴请各位。”

    花影语气带着惋惜,“铁柱哥好不容易考上探花郎,说辞官就辞官了,回来王家村还撼天震地抢了一桩婚事。”

    “不过也好在他回来了,不若婉儿就得落入歹人手里。”

    “婉儿,你可知铁柱哥因何辞官啊?”他们只知王林要救李慕婉是出于仁义,却都没往更深的方向想。

    李慕婉撇过视线,望着院墙的海棠树,幽幽道:“许是发觉做官没有在王家村自在?其实京城也没什么好的。”

    她在京城生活过,却远离京城,王林寒窗苦读多年去了京城,也要回来。

    王浩似有定论,重重点头道:“婉儿和铁柱哥都不想待的,想必也没那么好,回来也好,往后咱们又能像以前一样去镇子上喝酒了。”

    王林到了镇上与巡查使交代了昨夜孙府之事,拿出那道赐婚圣旨,孙府强娶豪夺,无视圣意,王林为自保只能出手抵抗,那些护卫和孙凌武身上的伤足以证明是交锋打斗留下的,唯独孙镇伟,四肢筋脉挑断,分明是泄愤的手段。

    虽心有疑虑,念及王林相助之情,又多番相助探查,证据确凿,加之圣旨加持,巡查使无法追究其责。至于与孙家暗箱联手栽赃李奇庆的知县已被关押审讯,此事牵连守备军。

    若是那药材在军营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连同整个长乐县涉及的官员都会一并查抄。

    三日后,李家铺子重新营业,外商慕名而来,接的单子也比之前还要多,李奇庆忙得脱不开身,也没空去接李慕婉,只是养好伤的李慕婉也不便一直待在王家,况且铺子需要人手,她早早便要辞行。

    秋日风起,将二人靠拢的发丝缠绕,很快又落下,王林立在铺子不远处,“就送到这了。”

    “阿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李慕婉望着他问。

    虽说有了赐婚圣旨,二人也表露心意,接下来王林该是考虑二人成婚之事。只是李慕婉才经一事,他若急切提及反而对她不好,况且他辞了官,总要另寻活计,至于父亲的木雕生意,他也可以凭此为生。

    只不过在京城待的那一年,他并不想仅仅以木雕为生,或许还有别的路可以选,他不想委屈了李慕婉,也不想父母再为自己操持。

    “若有,我会与你说,可好?”

    “嗯,”李慕婉这才安心,嘱咐道,“阿兄早些回。”

    二人在街旁已站了许久,仿若谁都不愿先踏出一步,又是磨了些时辰。李慕婉率先打破僵局,见她身影进了铺子,王林这才转身离去。

    李奇庆在柜前捡药,听闻动静,把关切变成了揶揄,“我们婉儿,舍得回来了?”

    “哥,”李慕婉拖着声音,眼眶泛酸,过去抱着李奇庆,那晚在竹林小院见着安然无恙的他,李慕婉多月以来的忧心也跟着尘埃落定,他还这般调笑自己,“婉儿想你了。”

    李奇庆手里拿着药,就置在半空,“哥以为你不要回来了,满心满眼只有你的阿兄。”

    “哥哥为何不来王家村看我?不是说好来接我吗?”李慕婉诘问,“可是还对阿兄有不满?”

    “他救了我,也救了你,哥哥能对他有何不满?”李奇庆轻敲她额头,若说不满,也只能怪他拐了自己最宠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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