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发家致富 第172节(2/2)

    他知道贺明珠说的是实话，可就是实话才让人郁闷。

    他离退休没几年，事业上已经到头了，现在只想给手下工人找个好出路，也是一片好心。

    对于贺明珠而言，没有饼干厂，她还可以选其他厂子；可对于饼干厂来说，要是贺明珠不租，他们找不到下一家肯接手的单位。

    要不是街道干部信誓旦旦地说她是来租厂房的，负责人还当是小年轻的恶作剧。

    饼干厂负责人闻言有些失落。

    叫你眼尖，叫你嘴快，说什么个体户开厂子，这下好了，人家这下有理由不替小集体背包袱。

    饼干厂职工的工资和劳保像是滚雪球，刚开始时看着不起眼，可一日一日地累积下来，已经成了停工厂子无法承受之重了。

    贺明珠很坚持，比之前商谈租金支付条件时还要坚持。

    杨冬梅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又看负责人。

    饼干厂负责人说：“你得给我透个底，你至少能接收多少工人？到时候你要是说我们厂的工人都不合格，一个都不接收怎么办？”

    他立刻转变思路，换了更加的友好的语气说道：

    在这场租赁谈判中，饼干厂是没资格谈条件的一方。

    听到贺明珠的话，饼干厂的负责人一时间有些吃惊。

    “呃，这位，贺经理，不是我夸口，其他厂子不一定有我们饼干厂的好，你看这墙多厚，你看这地多平，那都是我们当年一砖一瓦亲自盖的，光是用料就比别的厂子扎实。而且我们是做饼干的，厂子这么多年都维护得干干净净，你要是租什么纸盒厂、火柴厂，那脏得都没法看，在那种厂子里做出来的罐头都不能吃。”

    “必须要挑，罐头厂只接收符合标准的职工，不符合标准的一律不收。说到底，你们饼干厂当初在招聘职工时只考虑解决就业，政治挂帅而不是经济挂帅，对于职工的个人能力和工作态度都没有进行考核。虽然租赁所附条件是要接收饼干厂职工，但也不应该是无限度地接收，什么人都要。”

    贺明珠不动声色地笑笑：“脏没关系，打扫干净就好了。而且我只租一年，以后要不要长租还两说呢，这厂房盖得再好，对租客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所谓。”

    这话说的，刚才还口口声声又是要求她们付一年租金，又是要付半年租金，不给就暗示让工人闹事。可现在反倒说按季度付租金最合适，婚礼上新人拿红包改口也没这么快的啊。

    她倒是也没抓着不放，敲定了租金的事，又说了些其他租赁条件，让杨冬梅记下，将来白纸黑字都要落到合同上。

    见负责人迟迟不开口，贺明珠催促道：“您要是没想好的话就先慢慢想，我们去其他厂子看看……”

    但就关于接收饼干厂职工的人数上，双方又有了争议。

    饼干厂负责人恨不能缝住自己的嘴。

    他原没太把这个小姑娘放在心上，虽然街道干部介绍时说她是什么一矿劳动服务公司的总经理，但见面时却发现她的年纪比自己闺女还小几岁。

    “哈哈，瞧我把话都说岔了，话题是越扯越远，真是人老了，总爱说些废话……话说回来，租金就按季度付吧，毕竟我们厂的账上的钱要是有富余，街道就要让我们支援支援其他厂子了……按季度付租金最合适，正好把欠的劳保慢慢补上，哈哈……”

    饼干厂负责人忙道：“没没没，想好了想好了！就按你说得来，但……”

    要不怎么能当领导呢，这一抹脸就把之前说过的话都吃了回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她刚才听到的内容都是幻觉。

    “您这话说的，好像这厂房我们非租不可了。”

    可贺明珠却不吃这一套，摆出一副“谈崩就谈崩”的模样，反倒让负责人谨慎了几分。

    即使是一些努力维持运转的厂子，离关门倒闭也不过一步之遥。

    贺明珠问：“但什么？”

    饼干厂负责人突然意识到饼干厂再好，可对于贺明珠来说，还没有好到有压倒性优势的地步。

    贺明珠一挑眉：“您之前可是说了，我这是个体户开厂，当然要以挣钱为主，不可能替小集体兜底。

    饼干厂负责人试图劝说贺明珠：“反正罐头厂也要招人，我们厂的工人都是熟手，而且政治清白，不比你在社会上招的乱七八糟的人好吗？”

    而现在社会上小集体厂有多难做，负责人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再说了，谁说不来罐头厂上班就没工作了？那不还有你们饼干厂么，厂房虽然租出去了，可还有租金呢，正好用来付工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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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饼干厂负责人苦涩地说：“唉，我们厂都是能干的好工人，要不是饼干实在是卖不出去，也不至于关了厂子。我没别的要求，就希望能给她们找个新工作，不然一直在家待着，会把人待废了的……”

    就像饼干厂在烘焙市场上缺乏竞争力，饼干厂的厂房在租赁市场上也同样缺乏竞争力。

    “不行，不行，工人都得去新厂上班，怎么能让你们挑人呢？这个去，那个不去，这不是影响工人的团结嘛。”

    贺明珠说：“这我可给不了您准话，毕竟你们厂的工人是什么样的我还不知道，能收多少人现在确定不了。”

    在后世厂办集体改制时，对这些大集体小集体企业进行摸排后，累积拖欠的工资和社保的金额非常夸张，甚至可以拖垮一家原本经营良好的国企。

    饼干厂负责人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贺明珠了然地看了看负责人，直看得对方尴尬地扯出个笑。

    “说实话，我来饼干厂走这一趟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其实租不租的无所谓，对我来说，租什么厂房都一样，不租也行，村里多的是地，批块工业用地又不费事儿，还不用接收职工，轻装上阵，其实对我来说更有利。”

    饼干厂负责人语塞，厚着脸皮说：“你就当是为了社会效益吧，毕竟我们厂的职工年纪也不小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不能让人家没工作吧。”

    负责人仗着年纪大，想在租房条件上做手脚，使其对饼干厂更有利，哪怕是耍赖也无所谓。

    贺明珠却说：“那也不一定，政治清白又不等于工作敬业。说起来国企里的人都经过政审，就没一个政治不清白的，可懒汉也不少，多的是上班打牌的。”

    贺明珠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语带笑意，似乎并未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