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1)

    “那是十九将的人头。”沈清让嗓音微哑,“你谋划多年,不就是为了……”

    “为了什么?”时岁忽然逼近,折扇抵在沈清让心口,“为了报仇?为了泄愤?”他冷笑,“沈清让,你以为我时岁就这点出息?”

    沈清让呼吸一滞。

    “我要的不只是他们的命。”时岁一字一句道,“我要的是真相大白于天下,要的是他们身败名裂,要的是……”他忽然收声,折扇轻敲沈清让胸口,“你亲手了结这段恩怨。”

    沈清让眸色深沉如夜:“你究竟……”

    “报——”又一声急报打断了他的话。

    侍卫统领匆匆入内:“丞相,关内传来消息,十九将已率兵出关,正朝我军逼近!”

    时岁抬手为沈清让整了整肩甲:“去吧,我的大将军。”

    “我等着你的……凯旋。”

    沈清让深深看了时岁一眼,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时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折扇在掌心轻敲,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侍卫统领见沈清让离去,又低声道:“禀相爷,一切按计划进行。”

    时岁微微颔首:“箫启明那边?”

    “已派人盯紧了,他逃不出京城。”侍卫统领顿了顿,“只是……沈将军他……”

    “他会明白的。”时岁轻声道,“迟早会明白的。”

    帐外,战鼓已响,号角长鸣。

    大战,一触即发。

    玉门关外三十里,黄沙漫卷。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沈清让的袍角已被鲜血浸透。银枪所过之处,敌军如麦浪般倒下。

    他杀红了眼,每一枪都直取要害,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的愤懑尽数发泄。

    突然,西北角高坡上传来一声暴喝:“沈家余孽!”

    这声称呼让沈清让浑身一僵。

    他缓缓抬头,看到昔日父亲的左膀右臂,镇北将军赵阔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满是嫌恶。

    “果然是你这个祸害。”赵阔冷笑,“当年就该让你跟着沈家一起死干净!”

    沈清让握枪的手青筋暴起。这些曾与父亲称兄道弟的人,曾经亲切唤他“贤侄”的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赵叔父。”他声音嘶哑,“这就是你们对沈家独苗的期许?”

    “闭嘴!”赵阔厉声打断,“你也配叫我叔父?沈家满门愚忠,死有余辜!你父亲那个蠢货,非要查什么军饷贪腐……”

    话未说完,银枪已破空而来。沈清让如鬼魅般突进到赵阔马前,枪尖抵住他的咽喉:“再说一遍。”

    他轻声道,枪尖在赵阔喉结上压出血痕。

    曾经抚摸他头顶的宽厚手掌,此刻全都按在刀柄上。

    “小杂种!”曾经教他骑射的孙将军啐了一口,“当年要不是老沈临死前求我们,谁会收留你这个累赘?”

    “结果你倒好。”接话的是父亲最信任的军师,“转头就做了时岁那奸相的走狗!”

    十八柄兵刃同时出鞘。

    “投靠阉党的走狗!”

    “时岁的玩物!”

    “沈家的耻辱!”

    污言秽语如毒箭袭来。沈清让忽然低笑,笑声里淬着冰:“原来如此。”他枪尖微转,在赵阔颈间划出血线,“你们恨的不是我投靠奸佞……”

    银枪突然暴起,将左侧袭来的长戟劈断。

    “而是我竟活着走出了那场庆功宴!”

    “我没像父亲那样,傻乎乎地被你们害死,对吗?”

    十九将脸色骤变。赵阔猛地抽刀劈来:“找死!”

    “铛——”

    精钢扇骨架住刀锋,火星迸溅。时岁不知何时出现在沈清让身侧,折扇轻转便将赵阔的刀绞飞出去。

    “沈将军。”时岁的声音带着戏谑,“杀人这等粗活……”

    他折扇突然展开,扇面掠过赵阔双眼:“该让本相来。”

    赵阔惨叫着捂眼后退。

    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

    十九将的私兵竟调转枪头,开始屠杀自己人!

    沈清让惊愕回首,只见敌军阵中无数兵卒的甲胄下,露出的内衬的白袍。

    这便是时岁放在玉门关的棋。

    沈清让不再多言。他缓缓举起银枪,枪尖直指苍穹:“白袍军听令——”

    “活捉十九将!”

    这场仗赢得毫无悬念。

    尸山血海间,沈清让拄枪而立,胸口剧烈起伏。

    他忽地闷咳一声,喉间腥甜翻涌,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沙地上。

    “沈清让!”

    时岁的身影骤然逼近,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指尖探上他的脉搏。

    触手冰凉,寒毒已深入经脉。

    “我给你的大血……”时岁的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咬牙切齿,“你没用?!”

    沈清让抬眸看他,嘴角溢出一丝染血的冷笑,眼底却是一片苍凉。

    “边关十九将的性命,悉数奉上。”他嗓音低哑,又咳出了一口血,“咳……至于与丞相的初见……等我有命活下来……再听吧。”

    “闭嘴!”

    时岁骤然暴怒,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沈清让猝不及防,眼前天旋地转,待回神时,已被时岁牢牢锢在怀中。

    “本相不允许你死。”时岁的声音冷得骇人,眼底却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你欠我的债,还没还清。”

    沈清让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军医到了。”

    白袍军统领的呼喊被时岁彻底无视。

    他低头凑近沈清让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沈清让,你若敢死……我就让那十九将的家眷……”

    话语戛然而止。

    时岁突然意识到,这个威胁对怀中的将军早已无用。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涌入他的心脏,让他不得不闭上眼,将脸埋进沈清让的肩窝。

    “……求你。”

    一滴温热落在沈清让的脸颊上。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将军恍惚地想……

    这滴落在脸上的液体,究竟是血,还是泪?

    军帐里,时岁静立榻前,垂眸望着昏迷不醒的沈清让。

    帐内药香弥漫,却掩不住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昏黄的烛光映在沈清让苍白的脸上,勾勒出嶙峋的轮廓。

    他瘦了许多,眼下泛着青黑,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时岁恍惚想起。

    眼前这个病骨支离的沈清让,和三年前那个凯旋而归的将军,判若两人。

    “阿姐……”

    他无意识地低喃,指尖悬在沈清让的眉骨上方,却迟迟不敢落下。

    “我是不是……做错了?”

    时岁忽然想起幼时,时絮总爱揉着他的发顶说:“岁岁,凡事留三分余地。”可这些年,他在朝堂上步步为营,对沈清让更是……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时岁倏地收回手,自嘲地勾起嘴角。苏涣那日的话犹在耳边——

    “你在他的事情上……有点太过自负了。”

    确实。

    他总以为能将所有人都算计其中,以为沈清让会像从前一样,无论被逼到何种境地都能咬牙挺过来。却忘了这人也是血肉之躯,会痛,会累,会……死。

    “沈清让……”

    时岁俯身,在距离那人耳畔寸许处停住。

    他想说很多,想质问这人为何不用大血,想告诉他自己布这个局有多辛苦,最终却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

    “……别死。”

    两个时辰后。

    沈清让在剧痛中恢复意识的瞬间,立刻绷紧了全身肌肉。多年军旅生涯让他即使在昏迷初醒时,也保持着高度警觉。

    “别动。”

    一道微凉的触感抵在他颈侧。

    时岁手上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一勺汤药稳稳递到他唇边。

    沈清让下意识偏头,药汁顺着下巴滑落。时岁突然掐住他两颊,强迫他张开嘴,第二勺药直接灌了进去。

    “咳咳……”

    “将军若是喜欢被本相这样喂药。”时岁用锦帕擦去他唇边药渍,指尖在微微泛红的皮肤上多停留了一瞬,“尽管继续躲。”

    沈清让这才发现自己的中衣被换成了素白绸衫,腰间束带松松系着,露出大片缠着绷带的胸膛。

    他猛地攥住时岁手腕:“你——”

    “放心。”时岁任由他抓着,俯身时发丝和耳畔流苏一同垂落,“更衣擦身这等琐事,自有亲兵代劳。”他忽然压低嗓音,“还是说……将军在失望?”

    沈清让松手推开他,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

    时岁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个青瓷小瓶,倒出两粒猩红药丸。

    “大血。”他将药丸托在掌心,“这次若再不吃……”

    沈清让突然握住他手腕就着这个姿势吞下药丸,舌尖不经意扫过掌心。时岁瞳孔骤缩,尚未收回的手僵在半空。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努力加载中,5秒内没有显示轻刷新页面!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