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1/1)

    孔肃恭敬地朝元衡行礼,元衡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可如此这般,我北梁的信义何存?”

    孔肃一怔,忙跪着答:“是臣小人心肠了,请陛下恕罪。不过此番派煜殿下前去,只当是锻炼也好。”

    元衡点头,“是啊,二十几岁了,也该见见血了。”

    “那臣去安排?”

    孔肃说完,见元衡没有声响,起身朝元衡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元衡瞧着那墨色的长袍慢慢消失在花园的转角,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

    元衡派兵的消息秘不外宣,但是为了宽慰陆韶怜,他还是亲自去了一趟她的宫殿,将消息告诉了她。

    元衡也知道,告诉了陆韶怜的消息,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通晓整个陆家,迷津带着方荔的手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营地。

    “皇上当真应了?”

    陆栖野喜形于色,他拉住迷津,“是姑母与母亲去说的?”

    迷津点头,“我没进去,夫人自己去寻了皇后娘娘。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但我瞧着夫人出来的时候不大高兴。”

    陆栖野叹了一口气,“她俩不太对付,这次也是难为母亲了。好在结果是好的,等援兵一到,我们杀江阮个片甲不留。”

    站在一旁的陈京观始终没有说话,虽说陆韶怜在元衡心中很重要,可那份量当真能比的了他心里一统天下的宏愿?

    元衡答应的太轻巧了,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吸引了他。陈京观心里的不安慢慢爬遍了他全身。

    “只是援兵……”迷津小声开口,“皇上的意思是,所有主力还看陈公子的,北梁的军队只在危急关头才现身。”

    迷津的话刚好应证了陈京观所想,他轻笑道:“果然,元衡还是想要坐享其成,他最后出手救我,我就要对他感恩戴德。好一个雪中送炭。”

    元衡的做法让陆栖野的脸上不太好看,他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陈京观,却看到陈京观笑着回他,“没事,本来也没指望什么。若你们最后能打了东亭军,我也无憾。”

    陆栖野说不出话了,他手里攥着方荔的信,他明白就算是如今的安排,也是陆韶怜开口问元衡要的,若不是他,没有人会管陈京观的死活。

    陈京观也是因为明白这一切,所以他对陆栖野只有感激。

    即使他最后看不到那胜利,可只要胜利存在就好。

    “对了,北梁派出的将领是桑大哥吗?”

    陆栖野问,只瞧迷津缓缓摇头,神色黯淡,“是煜殿下。”

    “元煜?”

    陆栖野神色一滞,他又问了迷津一遍,依旧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不是,他能做什么?”

    陆栖野说完意识到自己所言是大不敬之罪,连忙改口道:“他平日没带过兵,甚至都没有参加过训练,皇上当真放心将这等任务交给他?这可是救命的。”

    迷津没说话,倒是陈京观宽慰道:“说不定元衡有自己的打算,想要锻炼元煜也说不定呢,毕竟你姑姑都将马场交给你了,元煜比你还长两岁,人家也有自己的抱负。”

    “可是……”

    “行啦,能派兵就很好了。元衡又没有撤桑柘的副将,桑柘你总信的过吧。”

    陆栖野还有一肚子话,却被陈京观三言两语压下去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有孔肃在捣鬼,但是他找不到证据,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挖了什么坑。

    “这是我从崇州带来的消息,今晚是我们最后的筹划时间,三日后,起兵朔州。”

    七天前, 当迷津到达澄州的时候,陈京观也混进了崇州城。

    这城里的一切都与陈京观离开时无不同,但他抬头的时候能看到东亭的旗帜。

    陈京观拿着苏清晓的令牌过了城门口的关隘, 虽说这几日崇州戒严, 但是他们瞧见苏清晓的牌子问都没问就放陈京观进去了。

    起初陈京观怀疑过这是瓮中捉鳖的计策, 但是他心中对苏清晓的信任打断了他的想法。他只是摸了摸那块牌子, 朝温府走去。

    街上多了些巡逻的士兵, 瞧着应该是东亭人的身量,长得不高,看起来却精壮。

    陈京观有意避开了这些人的搜查, 和席英沿着小路绕着城边往温书让的府院走, 他脚下步子不停,但步伐却慢慢放缓。

    “怎么了?”

    席英看出了他的变化,侧身问他。

    “没什么,走吧。”

    陈京观做了几次深呼吸,将脸上的面罩往上拉了拉, 他总觉有人在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崇州遇见江阮。

    那粘稠的视线此刻就附在陈京观身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热, 陈京观好几次回头,瞧见身后空无一人, 就连席英都没有任何察觉。

    “你是怕见到温府,还是怕见到江阮?”

    席英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这一路陈京观心事重重, 她忍了很久,却见陈京观行止间越发慌张。

    “怕也没用了,他们中一个人死了, 另一个人必须死,你只用记得这些就好了。”

    陈京观点头,走过转角后看到了已经化成一片废墟的温府。

    陈京观没有见过被烧毁的陈府,他再回阙州的时候那里已经起了新宅子,住着刚从外地升迁进阙州的一家。他好多次一个人回那里去看,那院子里的小孩踢着毽子,父亲在一旁陪着,母亲在一旁笑。

    可陈京观在梦里想象过很多次陈府被烧毁后该是什么模样,那棵槐树枯死了么?那张陈频亲手写的牌匾不见了么?他被温润追着打的小亭子呢?

    如今他看到温府,他心里的画面被补全了。

    树木被烈火焚烧,只留下枯枝残叶;挂牌匾的门脸烧毁了,牌匾被压在废墟深处;温书让家也有小亭子,如今只能看到他和温书让聊过天的石桌还在。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请问一下,这院子的主人寻到了吗?”

    席英抓住了一个过路的,许是不想招惹是非,那人匆匆摆手后离开了。

    这条街原本是崇州很热闹的街道,可如今人烟稀少,陈京观能听到的只有风吹过残木时的潇潇声。

    “你们是外乡来的?”

    陈京观拉起面罩,席英转身后看到一个勾着背的老妇。

    “是,我们听了消息赶回来寻亲,没成想看到这幅样子。这崇州还有多少这样的宅子,我怕我家人也……”

    席英掩着哭腔,她本想装装样子,可鼻子一酸,眼泪竟真的留了下来。

    “姑娘你倒可以放心,这崇州虽然换了衙门,可死了的,只有温大人一家。”

    老妇看着席英哭,自己也红了眼,她用袖子抹脸,继续道:“贺福愿易帜,我们一觉睡醒来就发现这崇州换了天地。几个有血气的儿郎要去闹,被抓进衙门打了几板子放了回去。他们手里有兵,我们做不了什么。”

    “那您可知温大人一家为何遭此劫难?”

    老妇掩面,“我们崇州人都爱戴温大人,他对我们极好,他若活着,定能带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听闻他与那个少将军关系甚好,他若活着,还能为我们搬来救兵。他若活着,这崇州断不会落到东亭人手里。”

    陈京观有些哽咽,他压着喉咙里的声音,问道:“那大家如今的日子都还好吗?”

    “说来也怪,东亭军进来什么也没做,我们的日子还是照常过。”

    陈京观微微皱眉,他看不懂江阮在做什么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可有人来这院子寻过人?”

    席英替陈京观问道,陈京观热切地看着老妇,可那老妇却摇头道,“寻过,后来东亭军打扫过一遍了。那夜泯川江也起了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画舫上,等发现温大人处着火,这里已经不剩什么了。至于人,和这房子葬在一起了。”

    温书让到最后,尸骨无存。

    陈京观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刺穿了,也好像这把火又烧了起来,他的心也随着温书让一起死了。

    “谢谢大娘,我这还有些银子,您拿着。最近日子不好过,您备些银子走吧。”

    席英从怀里把钱袋掏出来,一股脑塞给了老妇,可老妇怎么说也不肯要,最后她叹了一口气道:“跑?我一个六十有余的老家伙能跑到哪里去?家里的房子和地虽然不值钱,可也是我一辈子的家当,舍了这些家当,我也就只剩这条命了。”

    老妇笑着握住席英的手,“姑娘,你别怪老妇目光浅,我从心里问一句,你觉得要是真开始打仗了,能有地方比如今的崇州好?如今这崇州虽然换了人,可还给我们留了口饭,我要是出去了,可能连命都没了。”

    老妇说着,轻轻拍了拍席英的手背,席英的无力感顺着与老妇接触的地方蔓延到全身,她竟然觉得老妇说的是对的。

    而一旁沉默的陈京观,想到了他同宁渡说的。

    “您觉得,百姓在乎谁是皇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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