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1)
祁樱的脖颈被他掐得通红,偏偏他却不一样给她一个痛快,只想亲眼见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你没想到吧,干爹又将我从地牢里救了回来,还将我的脸换成戒律司右青。”
“我如今可是脱胎换骨,成为了真正的人族!”
“你可没想到,我这好几月,专门去修炼了异术,到宗派偷了神器,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杀了你啊!”
他忽然狂妄嚣张地大笑起来,缓缓将她托高,见着她那桃眼玉面渐渐变得苍白憔悴,猩红的双目看上去更是骇人。
“莫…诩,你这个,丑狗。”
祁樱强撑着身子,丹田中的灵力犹若翻腾在丹鼎里的神火一般愈演愈烈。
“你说什么!”
他倏然将手上的力道又增几分,少女面色又变得苍白几分。
“祁樱,你死到临头,竟敢还在这说风流话?你可知,这千缠丝可是连圣者都破不了!”
“你这人真是太狂傲了,从小娇生惯养,受人宠爱,没经受过什么苦,自然也不懂得怜惜性命,不懂得与人交好,全然是一个该死的人啊!”
“祁樱,今日,谁都救不了…”
“你——”
“滋——”
半空之中,血溅千尺。
那双紧掐着少女的脖颈的双手突然脱落,连同着她本人也像似那断了弦的风筝般坠落下去。
莫诩脸色巨变,瞳孔骤然萎缩,却按耐不住地去捂住自己的心口。
自己,竟然,被偷袭了?
顷刻之间,千山飞雪瞬然之间凝在半空,就连那飞漟的污血也静止不动,迟深步履飞快,稳稳接住犹若花瓣飘落的少女牢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迟深目光凌然,修长玉指倏然像是一把利刃一般,一点点将那千缠万绕的丝线撕开。
可是这上古神器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撕开,他的手很快便被那丝线割出血来,瞧上去血迹斑斑,犹然骇人。
莫诩跪下身,满口血污却仍然狂妄自大笑道:“竟然是你,迟深。”
“我竟想不到,祁樱最后的底牌就是你…”
“没有用的,迟深,这可是千缠丝,不可能会被你撕开的。”
“噗—”
他话刚说完,后背又被迟深叉上一道,整个人犹若一只流血的恶鬼一般嘶吼:“你救不了她的!她今日定是和我一起下…”
地…狱。
霜白剑气猛然从他颈间划过,只听噗咚一声,他整个人倏然倒了下去。
没一会儿,那具尸体突然燃起猛火,将他烧成一团灰烬。
外面好像开始下起雪。
祁樱最讨厌冬月,最讨厌下雪。
一下起雪,五师兄的双膝总是疼,山下铺子总是会提前关门,宗派放了冬假之后总会冷冷清清。
但要是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的,还是她母亲走的那天下起了雪。
那场雪下了很久,很大,以至于每次下起雪,祁樱心底都会落魄一阵。
她想,她是真的很讨厌雪。
就连每次遇到劲敌制造的心魔之境,竟然也是雪天。
祁樱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了,她方才被千缠丝缠得浑身无力,仍然犟着性子故意逼怒莫诩。
像他那种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刺激。
不过他说的不错,她确然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能够杀她去修炼异术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也确然没想到他竟然能偷到上古神器千缠丝。
她微微抿唇,想到祁之夷那张丑恶的嘴脸。
兴许,这是她亲爱的叔父对她的警告。
祁樱倏然呕出一口血气,浑然之间,发觉周身的束缚骤然消失,就连喘气都没那么困难起来。
血浓的气味之中,混合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好香。
祁樱的眉目慢慢开始舒展,气息缓缓变得平稳,惨白的面庞也开始变得红润。
迟深眼睫微颤,倏然松了口气。
目光之中,满是少女小小的脸庞,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也在此刻才开始疼了起来。
他将自己那双微不足道的双手收了下来,眼底似有泪光流转,喃喃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了那只龙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就离开了半个时辰。
他甚至都不敢想,若是今日他再晚来一步,现在抱着的是不是就是她冰冷冷的尸体?
迟深指尖微颤,赤红的双目倏然暗了好几层颜色,心底却如抽丝剥茧般地疼。
“为什么…”
情咒倏然发作,千万只蚁兽噬心的感知袭来,迟深护着怀中的少女,依旧是强撑着胸腔的千折百转。
周遭依旧是漫天的飞雪,这是祁樱的心境,唯有她醒来之时才能破灭。
迟深为寒灵根,大雪之下,情咒更是猛烈。
偏偏,迟深心疼她被掐红的脖颈,心疼她满身的伤痕,不想让她马上醒来。
若是她醒来了,他们也要分开了,就不能把她抱在怀里了。
他私心地,强忍着想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不想,我不想与你分开,祁樱。”
“就算你用话伤我用剑刺我,我都不想再与你分开。”
他说完,唇角流出好几抹血来,往雪地里一吐,竟全是黑血。
寒风吹过,凄寒彻骨,怀中人微微颤了颤身子,迟深便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两个人的身躯紧贴着彼此,祁樱觉得自己的周身暖的不像话,气息也是她最熟悉的白檀香,她微微张了张唇,出声道:
“迟…深。”
“别…哭。”
“还有…对…”
对…不起。
对不起总是对你蛮不讲理,对不起总是用伤人的话堵你,对不起总是用剑刺你。
偷吻
寒雪已尽, 寂夜仍深。
祁樱如鲠在喉,干涩得她再也道不出一句话。
她知道她今夜并不会死,所以放心地在莫诩狂妄的最后一刻御用灵力唤出迟深的名字。
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就像前世她死在他的怀里那样。
她感受到被他抱在怀里, 感受到他毫不犹豫杀了莫诩,感受到他用自己的那双手给自己撕开那重重束缚。
她很想再说一些话,很想告诉他不要那么费力地撕开那密密麻麻的千缠丝。
撕开它一定比她自己被困着疼多了。
可惜她被困在虚空中了。
这千缠丝的威力很猛,不仅能把肉身控制住, 还能将其神魂困于虚空之中。
御用的灵力越多,困得越久。
虚空很暗, 伸手不见五指,还时不时地飘来一些诡异之物。
还有一些被称为“心魔”的东西。
祁樱原本还有些期待,今世的心魔会与前生有何不同。
结果她千等万等,视野里除了漆黑以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如今已有大圣之势,就连心魔都没有了?
祁樱弯弯唇,心道自己果然最为厉害。
她蹲下身, 确认脚下是一片踏实的地面,又站起身摸着黑向前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虚空的世界与外面全然不同,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气味。
什么都没有。
只有她一个人。
祁樱蓦地停下脚步, 双手环胸,默默地蹲下身。
“又变成我一个人了。”
她深呼一口气,本能地咬住下唇。
原来, 她的心魔就是她自己吗?
有些好笑。
这虚空之境也不过如此。
她只需等这结界解开就行。
她只需要等…
祁樱拧紧自己的衣袖, 忽而之间,觉得周遭开始冷了起来。
这场寒意毫无预兆, 犹若掉入冰窟一般凄寒彻骨。
祁樱咬紧牙关,蓦地睁眼,发现自己眼前仍然是漆黑一片。
“咳。”
她微微抿起唇,篾笑道:“还以为,会见到什么人呢。”
她还以为,眼前会出现她的阿娘,又或是五师兄,亦或是她痛之入骨的祁之夷。
眼前仍然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瞬然之间,她的心间一阵刺痛,胸腔之内泛起一片酸涩,那情绪一点一点往上,直至她以为自己要哭出来时,她的脸庞却感受到了一滴水珠。
准确的来说,是泪。
它是温热的。
祁樱怔然,抬手抹过来仔细看,竟发现它是红色的。
竟是血泪。
这泪水并不是她的。
只有魔族才会流出血泪。
祁樱心间微颤,那滴血泪却忽然像一抹烛火,点亮了这暗无天日的巢穴。
它一点一点像灯火升起来,旋而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就这样分成了千万颗星火。
祁樱蓦地睁开眼。
山野寂寥,夜色朦胧,眼前却再也不似方才那般虚若浮游,一无所有。
迟深还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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