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1)
见他这副模样,施引山不好再说什么,也不再跟他抢那沾上淡黄药渍的帕子。
他转头看向玉池微,蓦地发觉这人似乎又消瘦了些,藏匿于衣领下的脖颈本就纤细,现下透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底下淡青色血管愈发分明。
玉池微成了脆弱易碎的琉璃器皿,可施引山却知,这器皿绝非可肆意叫人握在手上把玩,亦或是摆在香几上做摆饰的珍物。
倘若失手打碎了他,便是粉身碎骨,他也得先跳起来崩人满脸的碎渣子。
玉池微就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恶毒小人。
“服下汤药后,还需得借助亲近之人灵力加以辅助,逐步摧断经脉,灭了血蚕蛊,六日后重塑。”
台戎接过玉池微喝完汤药,底部剩了铺底一层药渣的瓷碗,随手搁置在一旁。
先前他只说需灵力辅佐,却没说这灵力同样也有附加条件,施引山神色当即变得有些古怪。
“亲近之人?何种程度,何种方面?”
他这边问着,玉池微已然暗自思索起来。
无论何种程度,何种方面,亲近之人,师长、好友、亦或是其他,在天蚕宗,也只有隋阙施引山二人。
台戎目光在这一坐一立两人间流转,昨日已知玉、施不再是道侣,心知不妥,却也无可奈何。
亲近之人的灵力渗入体内最为融洽,不会出现排斥状况,会大大降低解蛊的风险。
“……水乳交融,肌肤相亲。”
掩饰般地咳了咳,台戎自觉话已足够明晰,接下来如何,都由他二人自行决断。
屋内氛围一时降至冰点,双方皆极有默契地沉默下来,久久未发一言。
最为难受的还是两面夹着的台戎,见这两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倒成了指腹为婚的恶人,逼迫两个互相不待见的人鸳鸯交颈。
于是他留下句:“若是考虑好了,如我先前所说,少不了饱受一通痛彻入骨,静心感知,灵药自会引灵力交融运转。”
说罢,推门离开了。
屋内这下才算是活过来般,没有方才的落针可闻,轻微地响起呼吸声。
施引山动身在玉池微身后盘腿坐上塌,姿态实在算不上文雅:
“虽说你我间有些过节,但我施引山也并非见死不救之人,助你一臂之力,扛得下去也算是你的本事。”
玉池微稍稍侧头看他一眼,收回视线闭上眼。
倘若当真叫他沦为任由殷钟郁操控的行尸走肉,他宁愿立时自刎,比起这两个最差的后果,六成把握,足以。
施引山抬手运气,从头到脚遏制不住热腾起来,掌心盈着朦胧白光,贴合于玉池微脊背。
“若你过会儿痛得痛哭流涕,我定会狠狠嘲笑你。”
隔着层薄衣,感受底下振翅欲飞的蝶骨和细腻肌肤,施引山如此说道。
拆仙骨 变本加厉,得寸进尺
拆仙骨, 解蛊最为残忍,也是最为有效的手段。
寻常人不慎磕着摔着,断了骨头, 都得在床榻上躺个数月起步。
修道之人,灵力护体,修为愈是强劲, 拆仙骨时所遭受得排斥痛苦便愈是厉害。
那上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 富有弹性的皮,蛊虫杂乱遍布每处经脉,叫灵力庇护着, 要打碎骨头搅乱灵脉, 需得先揭了皮,剔了肉, 少不了鲜血淋漓。
剥皮拆骨之痛, 便是如此。
灵脉光纹围着两人于空中缓慢起伏,发出轻微嗡鸣,施引山运灵力催动了阵, 照理配合灵药应是已慢慢起了效用,却见玉池微半点反应也无,心下不免怀疑台戎给的灵药是否出了问题。
可转念一想,玉池微似乎想来都是极能忍痛的。幼时那般小的人儿, 因犯下丁点微不足道的错事, 叫隋阙使婴儿腕臂粗细的鞭子翻来覆去折磨。
在隋阙那处, 罚便是罚,绝无讨饶一说,若是管不住嘴喊了“师尊饶命”,只会罚得更重。
玉池微便是痛死去活来, 痛得在地上打滚,那蒙着法咒的鞭子不管他如何躲闪,都能长了眼睛似的精准落在身上。
不见血,却鞭鞭痛彻心扉。
玉池微受不住哭上几声,也只能换来隋阙片刻的停手,以及一句“噤声”。
久而久之,他便不哭了。
哭也没用,不如剩下力气还能少受些苦。
施引山稍一侧目,果不其然瞧见玉池微汗湿的鬓发,汗水顺着脖颈忍痛出来的青筋,直直滑落进他的衣襟里。
“我听你没响动,还以为你不痛……”施引山悠悠道,听不出话中意味,“不过与我分开数日,便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他难得语气平淡,没有含沙射影地夹杂些要刺痛人的东西,玉池微听上去心情怪异,反而不自在起来。
他面色苍白,搭在双膝的衣料几近让他揉碎,冷汗如雨,终于忍不住闷哼出声。
施引山强劲的灵力浪潮滚滚,一波一波侵蚀摧垮他体内的五脏经脉,似一场同样不见血的凌迟。
他先前受过的疼痛,无非是师尊幻化洛书抽在身上的鞭子,如今比较起来,感受一番这拆骨之痛,洛书倒是显得极为温和了。
肝肠寸断不过如此,玉池微眼眶却无半点热意,喉间有些发痒,蓦地呕出一口污血来。
想来是过程正常反应,他并无太过在意,抬手抹了把唇角,竭力打起精神配合施引山注入体内的灵力。
施引山以血绘符,口中飞速念了段冗长繁杂的咒语,抬此翻手间,幽蓝霞光蒸腾而起,化作花瓣模样合成花苞,将二人包裹其中。
玉池微痛到意识模糊,汗水朦胧双目,叫他看不清切眼前的景象。
在他瘫软着身子倒下去的前一刻,霞光骤然散去,施引山好心搀扶他一把,才算是没有一头栽到榻下去:
“现下不过第一日,后边五日,你还撑得下去么?”
玉池微软着身子趴伏在柔软的锦被上,惊颤着羽睫大口喘息着,平复尚且还战栗不止的双手。
胸膛微微起伏,衣物湿黏在身上,勾勒出一段劲瘦腰肢。
施引山瞧着他,飘忽想起往前二人双修,这人累到极致也是这么一副脆弱模样。
那时他总爱掐着玉池微的腰,俯下身子去轻咬舔舐上边嵌着的两个腰窝。
无论怎样,玉池微同他双修时的各种表现他挑不出差错,还算满意,甚至偶尔空闲时还会回味一二。
鬼使神差,施引山伸手隔着布料抚上那处记忆里极为熟悉的地方,得寸进尺地轻轻捏了捏。
玉池微猛地睁大眼,什么雅正礼仪也顾不得,转过身抬脚踹上施引山胸口。
若放在平日里,他这一脚施引山已经从床榻上飞到窗子外边去,现下方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来,腿脚无力,只是叫施引山蹙了下眉,捏着他脚踝丢到一边,揉了揉胸口:
“我方才那些灵力都用进狗身上里去了?!”施引山怒道。
玉池微怒气更甚,一双美目濡湿,凶狠地瞪向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我不介意帮你剁掉。”
他身上还疼着,说话带着虚虚的气音,没什么威慑力,却听得施引山一肚子火。
玉池微三年假意逢迎,险些骗得他当真以为这冷面人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只要不触及底线,玉池微就是任人握在手里揉捏的面团。
在隋阙面前,更甚之,他像是没有半点自己的脾气,便是隋阙叫他从崖上跳下去,玉池微怕是都不会有任何迟疑。
他与玉池微做道侣的时日,外界都道玉池微善解人意,温柔贤惠,又加上那劳什子美人榜,是朵修仙界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天山雪莲。
他施引山能与玉池微结成道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不仅得了美人青睐,叫玉池微心甘情愿雌伏身下,还能通过双修增进修为,天大的大好事。
可他比旁的人都清楚,玉池微做的这些,不过都是因他身上有利可图。
……对他的百般顺从,哪里比得过对上隋阙的?
血蚕蛊哪有隋阙好使啊。
仿若天下都负了他,施引山只觉得心中憋屈得喘不过气来,嘴上更是没个遮拦。
“怎么?摸你两下都受不了了?跟那皇子拉着手郎情妾意,坐在魔尊腿上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半分羞耻?
还是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这些根本都不算什么?玉池微,你当真是贱得……”
“啪!!”
剩下的半截话还没从嘴里吐出来,玉池微撑起上半身,面无表情甩了他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又急又狠,很难不让人怀疑蓄意已久。施引山不受控制地偏过头去,白皙面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浮现出五指印。
怔愣一瞬,施引山微微睁大眼,难以置信玉池微竟然敢跟他动手,待他瞪着眼睛转过头再看过去,对方态度从容地理了理衣襟,下床推门出去了。
施引山气到脑袋发晕,好说歹说劝住自己玉池微身体还虚弱着,此时还手乃趁人之危小人行径,阖上眼坐在床榻上平复好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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