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1)

    盛朗似乎也不想搭理她,说完这些,转身大步而去。

    直到重新回到车边,他才再度回头道:“夏以臻,如果你还记得今天对我来说是不同的,就收起你泛滥的好心。我不至于缺女人缺到需要你来安排。”

    说完,盛朗跨入车中,倏然离去。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没有散去,孝雅便打来电话,夏以臻接起来的刹那,对面传来恹恹无力的声音。

    “以臻,他拒绝了我。”很快她又笑了声,“好干脆,看来他真的只是来给我过生日的,我弄砸了。”

    夏以臻心头一悸:“发生什么了?”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一切很快。他只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不会考虑我,回绝得痛快是因为说清楚对彼此最负责,不想有任何误会。”

    “喜欢的人?”

    “嗯。”孝雅平静道,“这么一说也许我哥还见过那个女人。就在前几天,在盛世不远,盛朗坐在一个戴眼镜的漂亮女人车里,正在她身边睡觉……他当时就觉得关系不一般,毕竟以盛朗的教养,不会在关系不亲密的女人前这样。”

    “这样啊……”夏以臻不知道说什么,她突然明白了盛朗为什么那么生气,是在怪她多事,他好像是说了,他不缺女人。

    “好了,虽然的确是不怎么开心,但没关系,男人有的是,不强求,这件事就此翻篇吧。”

    “孝雅……不管怎么样,生日快乐。”

    雪已经停了,夏以臻接受了一切,静静地发动了汽车。她从这一天开始就没有真正开心过,即便是努力了,压抑了,伪装了,也尽量去学着成全,别人也没有因此获得真正的快乐。这是她没想到的。

    所有人都不愉快,盛朗好像也彻底讨厌她了。

    对于现在的盛朗,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地,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想过好几遍,可一切还是搞砸了。

    她很疲倦,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小区保安见她今日开着车回来似乎也很意外,连连问路滑,需不需要帮她停车,夏以臻礼貌笑了笑道不用,很快将车停好。

    回到家,她才意识到今夜其实没有吃什么,一块牛排反复地切,自从看到盛朗冒着雪前来,剩下的半块就没再动过了,她实在不能伪装自己有胃口。

    此刻算不上饿,但她还是走进厨房,像六年里每一年的今天那样,点火,倒油,切葱花,加水,待水滚起来,丢进一小簇挂面。

    炝锅面。六年前的今天,她特意早起跟奶奶学的。那天她答应过别人,以后的每一年,都这样过。于是她坚持了六年。

    夏以臻坐在客厅里,打开录音机,听着钟表指针滴答而过,很快,她拿起筷子开始吃,没有咬断也没有剩。

    世界只剩没有尽头的安静。

    盛朗回到卧室,将一只手提袋放在地上。他连续烧了一天,此刻浑身酸痛,还是坚持给自己买回一只蛋糕。

    盛朗将外衣脱掉,随手丢在床边,只剩一件被汗透的白衬衣,西裤裤角沾满了泥点,他轻轻提了一下,席地而坐。

    冒雨开了一天车,头发被雨淋过不知道几遍了,此时已经谈不上风度,几绺碎发无力地垂在额前。

    可一切都不值得在乎了,盛朗看了一眼表,还有一小时,这日就要过去。

    他的胸口有点憋气,所以喘得很重,于是解了几颗衬衣扣子,让自己松口气,又坚持将袖口挽整齐。

    一切弄好后,他把那只蛋糕取了出来,与它一起的,还有十几盒蜡烛。如果蛋糕店还有更多,他也会一一买下来。

    盛朗将细小的蜡烛密密麻麻地插在蛋糕上,大一点的,放在地上,还有一些被他放在玻璃杯里,围着蛋糕放了几圈,又点起一支烟,将全部蜡烛点燃。

    昏暗的卧室很快被烛火映亮。

    盛朗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变得很大,这大概标志着他又长了一岁。

    他打开投影,将一段每年此时都会循例播放的画面投到墙上。那里很快出现了张彼得打鼾的脸,夏以臻的声音随即传来。

    “今天,我们共同迎来盛朗同学的二十二岁生日……”

    “生日现场,张彼得鸣响礼炮,送上真挚祝福!”

    “让我们一同祝愿盛朗,自由,快乐,不再一个人!”

    画面的最后,是夏以臻的笑脸,盛朗按下暂停键——她从前笑起来总是这幅真诚面孔,眼睛发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真心的。

    盛朗看着她,突然很轻地笑了下,又将视频再度放了一遍。

    盛朗看着烛火盈盈燃烧,在火光的映衬里,一遍又一遍去重复那日的祝福。

    最终他索性不再去管视频播了几遍,他只想夏以臻的声音在他耳边愉快地跳跃,循环说出他喜欢听的话,她说,盛朗,祝你自由,快乐,不再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盛朗一直偏执地想,六年前的生日夜,如果他没有偷懒,选择虔诚地对待神明,跑出去买回一只打火机,将蜡烛点亮再许愿……那晚的愿望是不是就会灵验?

    那晚许愿时他说,愿得偿所愿,愿自由,愿拥有她,通通没有实现。

    年轻的时候目空一切,盛气凌人,一厢情愿地相信人定胜天,六年了,他不得不承认,当时的自己太傲慢,一切变成了一场梦,而他太认真,便输得更惨。

    二十八岁的盛朗,依旧没有自由,并不快乐,仍是孤独的一个人。

    盛朗犹记得六年前的今天,那日天光明媚,身上的温热不同于现在这般令他昏沉难受。

    他惬意地抱着自己直到今天还在喜欢的女孩,迟迟地不想起床。楼下,还有奶奶正在惦记着他,为他煮着一碗长寿面。

    那天她明明说生日当天他最大,他说什么都照办,也绝不惹他生气。

    她明明说日后年年生日都有这样的待遇,绝不骗人。

    可他今天只是让她等他回来都不能实现……

    他开了十个小时的车,只是想听她对自己说一声生日快乐。如果可以,他想在今天,邀请她重新许一遍愿,他一定会插满蜡烛,一定会虔诚地请求一次上天。可她就偏偏要在这样一日选择骗他,又一声不吭地离开。

    盛朗此刻已经不觉得生气了,他已经习惯原谅这个人,如果要恨,恐怕只能恨曾经的自己高自期许,轻渎神明。

    盛朗轻轻笑叹了一声,在烛光里,他再度闭起眼睛,迷信而偏执地许愿。

    他已经不会再那么贪心地一连说出三个愿望了,为了神能相信某位信徒的赤诚之心,他的愿望只保留一个。

    愿拥有她。

    日后年年,仅此而已。

    西郊的逸尘园,是整个燕市最贵的墓区,这几年的十二月,盛朗都会循例带一束花来拜祭生母。

    他母亲埋在一处傍水的豪华墓冢,依盛玉麟的说法是“水能生财”,他母亲故去二十年,仍要担负着为盛家、为后人招福纳祥的重任。

    白色轿车停在墓园脚下,盛朗最后整理了一遍手里的黄玫瑰,下车前,耳边女人轻轻道:“未来还长,有些人和事,放下也许更好。答应我,至少试试看,好吗?”

    盛朗回看了她一眼,淡笑了下:“回去路上慢点。”

    “好。”

    她温和地说完,白色轿车倏然而去。盛朗独自走上台阶。

    墓碑上的母亲依旧年轻,笑靥生气勃勃,是盛朗印象里永远闲不下来的样子。

    干活时她哼着歌卖力气,开心时用力抱着他笑,生他气时也会狠狠揍他,不惜力,也像有使不完的劲。可如今也是悄然无息二十年了。

    小时候来看妈妈,盛朗总有很多话说,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心里就很委屈,只想把憋在心里的不开心通通倒出来,一说便能说上大半天。

    可十几岁以后就已经不会了。盛朗递上花,将墓上的尘土枯叶扫净,又沉默着站了一会儿。

    成人后他已经不喜欢倒苦水,对妈妈又总想报喜不报忧,只不过他真的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可以说,所以每次来都只是安静地陪她一会儿。

    他的人生进展,恐怕只有年岁在动,一切都被停在过去的某一天,牢牢困住了。

    盛朗平静地呼吸,又浅鞠了一躬,准备离开时,却听有人拄着拐杖走来,脚步并不干脆,听上去拖沓而纷乱。

    盛玉麟扶着司机的手,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他。

    半个多月未见,盛玉麟的胸痛好像又严重了些,面色极差,走路背都打不直。他向身边人抬手示意,随后独自提着一只手袋缓缓而来。

    “真巧啊,儿子。”盛玉麟道,“我也来看看你妈妈。”

    盛朗没接话,与他擦肩时道:“我已经看完了,先走了。”

    盛玉麟也不做挽留,却是边走边道:“玉珍,今天我和儿子一起来看你,咱们一家齐了,你看你多开心。这么多年了,你也想看到我们一起来,是不是?”盛玉麟走过去,蹲下身子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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