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1/1)

    莺然声音温吞:“你若不答应,就不得带走弦花。”

    张复弦思量须臾,抬首微笑:“好,我发誓。”

    他答应得太过爽快,莺然不信。

    即便徐离陵是魔,她也不会否认,魔性的狡诈与阴险。

    她神色毫无改变:“若你违誓,我会叫怀真杀了你。”

    此言一出,俱是怔然、俱是难以置信。

    六名阴阳道修与赵衔月,也俱是心中轻叹。

    没人把她这句话当回事。

    毕竟,张复弦可是拔狱谷主,魔道魔尊。

    徐离陵岂会为她,在这玄魔战起之刻,抹杀魔道如此大将。

    独张复弦神色微变,有所迟疑地观察徐离陵。

    便听徐离陵道:“我们家,一向由你母亲做主。”

    她说杀,便是杀。

    长街霎时肃然无声。

    赵衔月暗暗惊愕,望向楼中女子。

    她神态寻常,因杏眸不笑也清透,显得格外亲和温婉。

    可她的分量、她的决断,皆超出了赵衔月的意料。

    张复弦不复轻快,沉沉应了声:“是。”

    缓步走近弦花。

    经过赵衔月等人身前,莺然又道:“麻烦赵姑娘放他们走吧,作为交换——”

    莺然望向徐离陵。

    赵衔月想要的是张复弦放弃他的布局。但此事事关魔道发展。

    而有关魔道的事,莺然并不想轻易替徐离陵抉择。

    她不言语,徐离陵也明了她意。

    他道:“张复弦不得再研修冥魔之道。”

    赵衔月脸上霎时绽放光彩。

    莺然暗自诧异,觉得这交易太重了些。但转念又明白了什么,不禁朝徐离陵笑了。

    她转面对赵衔月道:“正如怀真所言,这个交易,不知赵姑娘是否满意?”

    赵衔月哪有本事放旁人走,无本的买卖,她自是满意。

    不过……

    她硬着头皮,还是想多问两句:“可以。不过,我有话想问你。”

    莺然:“请说。”

    赵衔月:“张复弦已到如此地步,为何要给张复弦与弦花重修旧好的机会?”

    在她看来,莺然给张复弦的时限,便是这个目的。

    莺然:“并非机会。而是除了他,还有谁能为助弦花修复神魂,不惜一切代价?你能吗?”

    赵衔月语塞。

    莺然又问六名阴阳道修:“你们能吗?”

    六名阴阳道修望天望地。

    一时激愤而战可以,但常年累月地耗费心神,去养一个不应长久留于人世的魂魄,他们都做不到。

    他们还要自己修道呢。

    莺然对赵衔月笑。

    她不欲教导谁,但赵衔月底细不明,又身居高位,她终究多说了几句:“以弦花如今的状态,她若直接入九幽轮回,多半会魂散轮回道。”

    “赵姑娘,或许在你看来,玄道之士,为道而死,是理所当然。为一时激愤而冲杀,更是快意恩仇,死生无怨。弦花如今留在张复弦身边,实在太委曲求全。”

    “但倘若是你的父亲被困,你是宁愿他死,还是愿意他苟活下来,等待有朝一日与你重逢呢?”

    虽这比喻令赵衔月不快,但赵衔月也非蠢人,听出了莺然的话中意。

    她有所失神——莺然所言,倒是与她师父的教导异曲同工。

    她师父玉虚风本不欲收她为徒。

    她因前世的二师兄之故,强行拜师后,她师父发觉她意图对上徐离陵,便与她道:“你要明白,你要做的究竟是什么。而非随他人之言,因万众皆往,便也随之愤而冲杀。”

    赵衔月无声地思量着:

    前世,徐离陵并没有夫人。

    再往前许多世,听二师兄说,徐离陵也一直是孤身一人。便是二师兄有同僚想以情感化,也连他的身都近不得半分。

    更遑论谈情。

    徐离陵之残忍冷漠,若非二师兄阴差阳错选中此界,他说他一辈子都不会想对上。

    这样一个魔有了妻子。

    赵衔月原以为,莺然应是徐离陵打发时间的玩物。或许有几分怜爱,却也绝非真情实意。

    与莺然在乙玄道一交锋试探后,莺然的温吞,面对徐离陵时的小意、依赖,更让她觉得,莺然是个娇弱的、依附着徐离陵,听他指挥的人。

    可今夜这一切告诉她:

    这是个不凡的女子。

    她甚至能左右徐离陵的决策与行动。

    若是从她下手……

    赵衔月若有所思。

    待回过神来,只见张复弦已揽住低垂着脑袋的弦花,带她离开。

    夜深了,雪还在下,有风起,更是寒。

    莺然招手叫徐离陵快回来。

    徐离陵纵身回屋。

    莺然对关熠关切:“快回去休息吧,天太冷了。”

    而后帮刚回屋的徐离陵掸去身上落雪,颇心疼他:“你身上太冷了,待会儿再去洗个热水澡暖暖……”

    徐离陵应下,随手将窗户关上。

    长街众人仰望那扇合上的窗,愣怔半晌。

    关熠率先往客栈走去。

    赵衔月沉默跟上。

    六名阴阳道修跟随,回想起莺然施展的六道剑法,忽觉一切有了解释。

    有人憋不住问关熠:“那真是你妹妹?”

    关熠得意:“那当然。”

    他们感慨,又道:“那个圣……额……”

    他们不知该如何称呼,顿了顿:“他,就是你妹夫……真的会听你妹妹话?”

    关熠沉默须臾,笑道:“那当然。当初在云水县时,他扮做一凡人书生也要跟我妹妹在一起呢。他赚钱来他织布,他洗衣来他做饭……”

    “那你妹妹做什么?”

    “玩啊。”

    “就玩啊?”

    “那怎么啦?能娶到我家莺莺是他的福气。像我家莺莺这样好的姑娘,嫁给谁都会过得很幸福。但徐离陵若遇不上我家莺莺,哼哼……”

    “怎样?”

    “他连媳妇儿都没有!”

    “……”

    六名阴阳道修无语,撇嘴,心道他真是大放厥词。

    赵衔月第一反应也是如此。

    但转念想到前世听闻,发觉——关熠说得还真对。

    *

    大雪下了一夜,天亮后小了些。

    天实在太冷,大花小黄和飞驹都窝在楼下房里不愿出门。

    徐离陵还要去做饭烧水,莺然颇为心疼,叫他别烧了。拿了些干粮上楼来,要随意热一热吃。

    徐离陵喂了家里的三只小胖后上楼。

    莺然在屋内放好吃食,打算一整日都窝在楼上吃了睡,睡了玩时,见徐离陵拿了炭炉和一些肉菜上来。

    莺然惊喜,道他心细。

    将炭炉放在窗边,食材放在矮桌上,一边烤肉一边赏雪,甚是惬意。

    窗外白茫茫一片,鲜有人上街。

    三堂街上,昨夜的痕迹也都被大雪掩盖。

    冥魔之事已解决,莺然吃着徐离陵烤好的肉:“他们过两日应该要离开北境城了吧。”

    原还想既然暴露了,就和关熠说说话的。

    但徐离陵今早说,这雪三日内都不会停,这次大概没什么说话机会了。

    莺然转念又想到昨夜,徐离陵要张复弦断修冥魔之道。

    原本睡前她要同徐离陵说说的,但徐离陵去沐浴,后来她也忘了说。

    这会儿闲来无事,她问:“你可是有意让张复弦远离魔道修行?”

    如此,张复弦也更有机会陪伴弦花。或许,能变回从前那个张杏生呢?

    徐离陵为她烤着肉:“不是你想?”

    因为知道她想,他才那样说。

    莺然心知肚明,对他笑弯了眼,低头凑近他,拿额头贴了贴他。

    徐离陵微抬下巴,顺势碰了碰她的唇。

    莺然蹭蹭他的鼻尖,他咬了下她的脸。莺然扁嘴,咬了口他的唇,在他要咬回来时,急忙要撤身。

    然她还是没撤得及,被他一把扼住后颈,吻住双唇。

    他没咬她。

    莺然暗喜,下一瞬感到他一口咬在她舌尖上,她惊呼一声。

    徐离陵云淡风轻地抽身,继续烤肉。

    莺然气闷地掐他脸。

    他让她掐了好一会儿,方一手止住她,一手抵住她低垂下来、靠近炭炉的裙摆:“当心。”

    莺然撇嘴,坐回躺椅上惬意地躺着。他继续给她烤肉,她则吃起徐离陵洗过的莓果。

    这莓果是他们先前上街去买到的,贵极了。

    七分甜三分酸,气味清香,极好吃。

    莺然连吃三颗。

    瞥眼坐在炉边的徐离陵,还是怜他,拿了一颗递到他嘴边喂他。

    徐离陵张嘴吃了,又顺口咬她指尖。

    莺然哼他一声,又拿一颗喂他:“不许咬啦。”

    徐离陵还是咬,顺着她的指尖,咬到她手,再咬到雪白的腕子,隔着轻薄的衣袖,轻咬至她粉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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