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风雪 第19节(2/2)

    裴曾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福至心灵：“莫非郎君是想好了？愿意娶那位公主了？”

    他在心里斟酌，再次望向她，忽然，目光落在她一侧的衣袖上，盯着看了几眼，他开始迈步，向她走去。

    此为大事。

    裴曾拍了拍胸，抱怨他还是如此调皮，三更半夜不去睡觉，要来自己这里吓人，却见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送上一副纸笔，要他立刻写信给他兄长。

    他是非要将她从这里带走不可了！

    这是刀割的伤，看着应是近日所留。这刀伤本应已止血，今夜应是方才出乱子时迸裂，又再次出血。而她自己，显是心神不宁，竟连这都没有发觉。

    裴世瑜不容她的反抗，说话间，已将那一截染血的衣袖略折上了些，接着，她的手也被他转了过来，手腕向上。

    倘若瑟瑟所言是真，她只是被迫周旋在那两名男子的中间，那么，有没有可能，他真的可以将她带走，拯救她脱离这个瑟瑟口中的“泥潭”？

    伴着这阵挣扎，她腕的伤处又溢出了些新的殷红的血。

    裴世瑜定望片刻。

    瑟瑟说，他是她的心上之人。

    一时间，他竟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的面，亲口问她，她愿不愿随他走。

    然而，此时此刻，如此情景，裴世瑜却又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方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一只夜猫从屋顶蹿过的响动给弄醒了。

    裴曾因年岁的缘故，入夜睡得不深，加上心中又羁绊着少主的事，睡睡醒醒。

    他慢慢抬起眼，皱紧双眉，盯着对面的女郎，指着她腕上的伤，不快地道：“为何要这样对自己？”

    送信与大队人马上路不同。信使走的是近道，从青州出发，直接往西北方向，横经博州、刑州等地，便直通君侯如今所在的太原府。中间那段路，如今虽属孙荣辖制，但只要避开沿途重要关卡，便可通过。

    裴曾这才看清，来人竟是少主，只见他盘膝坐在榻侧，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裴世瑜被自己的发现惊住，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所见。

    “离我远些。”

    她唤入瑟瑟，微笑道：“你安排得很好。此次事情若成，齐王定也会好好谢你的。”

    以他经验判断，这道旧伤，应是月前所留，同样也是刀伤。

    若是路上顺利，来回最多半个月，便能收到来自君侯的回信。

    他叹了口气，翻一个身，想睁眼瞧瞧几更，朦朦胧胧间，依稀看到榻前仿佛杵着一道黑影，登时被吓得睡意全无，猛地坐起，正要高声呼人入内，却见那影动了一下，接着，火折亮起。

    这个年轻的，初次体察了少年恋爱滋味的裴家郎君，正是被心中冒出的这近乎热忱的念头所驱，才贸贸然地到来。

    她脸色愈发苍白，只用力地挣臂，想脱离出他的掌控。

    “别动！”他甚至微微俯身下去，在她的耳边轻声如此下令。

    裴曾将信交给信使，目送信使连夜出发，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她显然没有防备，在他已走到面前时，还带几分迷惘地仰面望他，直到他伸手，握住她那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她才觉察过来，低头看一眼，随即立刻后缩，想要从他的掌心里抽出。

    “你手在流血，叫我看看！”

    不但如此，就在这道新伤的近旁，裴世瑜又发现了另道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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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腕上的伤口，一下便映入他的眼帘。

    一个分神间，伤手叫她抽走。

    齐王府里，长公主很快也得报，裴曾的信使连夜动身，出发去往太原府了。

    这该是如何得痛。她竟对自己下如此的手！

    少主性急，裴曾再清楚不过，此事也不宜耽搁。他一边点头应好，一边立刻起身下榻，笑呵呵地道：“郎君放心，我一字不落，全写上去，好叫君侯知晓！”

    裴世瑜看去。

    她的那一只手，大半隐在袖内，只露些指在外，正轻轻地搭在膝上，乍看如常，然而，裴世瑜发觉在她袖口上，洇染着一片血渍。

    她似完全不知痛感，接着，在他困惑的目光注视下，一把卷高伤臂衣袖，用一指蘸着腕血，于臂上凌乱地写下几字。

    殷红的字，画在她一段雪白的藕臂之上，几分诡异，却又透出惊人的美感。

    他唤入瑟瑟，命她取来伤药，亲手小心地为她裹好伤腕，接着，抬起头，向白着张脸正呆望自己的公主展眉一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少主这边既已决定，裴曾也无多话，连夜写好信函。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热流，忽然间涌上，布满他的胸膛。

    “你会后悔！”

    裴世瑜不应，只放下纸笔，人从榻上翻身落地，朝外走去，行至门口，方停下道：“对了！阿伯勿忘在信中和阿兄说一声，公主并非天哑，日后她定会好起来的，叫阿兄不必过于顾虑。”

    驿馆与齐王府相隔甚远，发生在王府后宅内的火情也已慢慢变小，并未惊动此间之人。

    短短月余的时间里，她竟然不止一次地自残。

    裴曾一怔，回过味来，哑然失笑，睡意也全无了。

    他的握持并不如何紧，然而，指掌里，却带着不容许她躲避的力道。

    裴世瑜忽然记起，她不能说话，无法回答来自于他的质问。

    倘若她点下头，哪怕她的背后有着天大的麻烦，他亦无所畏惧。他能做她一生的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