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风雪 第41节(2/2)
因以命相胁，或还是假，然而看她神情，毁去容颜，她竟毫不犹豫。
“人已在外，就要进了！”
李霓裳只将匕尖慢慢上举，在他的盯视之下，经过了自己的咽喉，继续往上，最后，停在一侧的面颊之上。
崔重晏神色顿时大变。
瑟瑟轻蔑地睨了一眼崔重晏，发出一道嘲笑之声。
崔重晏默默压了片刻，轻轻拿开沾血的素帕，就着身畔一盏釭油灯的火，看了一眼她面耳的伤。
此时那些没能拦住李霓裳的护卫纷纷跪在门外请罪。
崔重晏愤怒地将夺来的匕首一掷，又朝崔交喝了一声。
方才的一切，她清楚，他同样也很是清楚。
李霓裳定了定神，在崔重晏那两道阴鸷的目光逼视下，走了上去。
“右将军！接应的人方才连夜到了！”
渗血已是止住了。万幸, 方才那一刀, 刀尖歪划过去，只在她的耳垂附近留了道不算深的伤，看去，如肤上画的一道细细的红线。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锋利的匕尖，已在她的耳侧划出一道伤口。血珠子从她薄嫩的耳肤下缓缓渗出，滴落在了她的肩上。
“公主不会不知她做了什么吧？她竟敢将手伸到我的身边！我岂能容她！”
她的双手被反缚在身后，人歪在地上，模样显得颇为狼狈，忽然看到李霓裳闯入，顿时面露苦笑，向她投来歉意的目光。
崔重晏回神过来，顿了一顿，终于放缓了些语调，然而语气依旧冷淡：“公主还是放下吧！公主金贵之躯，历尽艰难到了今日，难道全无要做之事，为了一个贱婢，伤自己的命？”
李霓裳勃然大怒，抬手一把推开二人，强行冲了出去，随即提裙，奔向崔重晏的住处。
她确实没打算死，但却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
他说完，见李霓裳一动不动，皱起两道眉峰，看向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崔交：“送公主回去！”
“乃是世子领的队！”
他不敢再赌了，绷不住，立刻认输，一个飞身扑上，劈手便将匕首从她手里夺走。
崔交忙从地上起身，待强制将李霓裳从此屋带出，谁也未料，她骤然操起一柄放在案上的匕首，举了起来。
待全部事做完, 他望向手脚被缚只能躺在枕上睁大眼盯他的李霓裳，道：“世子来了，他的目的, 公主应当清楚。我料公主应不至于想要被他带走。”
他恍若未闻，只盯着李霓裳，道：“这里没有公主的事，公主回去休息吧！”
李霓裳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直觉。
以这一趟死的人数来看，少个瑟瑟，回去之后，也不是不能解释的事。
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拿性命威胁自己，与自己博弈，以保下那个瑟瑟。
“把她带下去！”
在屋外, 从会客堂的方向, 不时地飘来几声崔交应付着崔栩的断断续续的说话之音，愈显耳畔寂静。
门一开，一股浓重的新鲜血腥气味迎面扑来，熏得李霓裳呼吸一滞。她骤然停步，定睛，顿时被眼前的所见惊呆了。
毁容，比起以命相胁，所带给他的震动，更为巨大。
李霓裳心里已是雪亮。
“算我运气不好，今晚还是不够仔细，落到了他的手里。我只恨没能做成事。他要杀便杀，当我会怕吗？”
至于瑟瑟……
送信之举被崔重晏发觉了，那二人当场便被诛杀。
他那门外亦有人在守着，看见李霓裳突然到来，纷纷来拦。然而众人既不敢碰她一根手指，也不敢伤她一根寒毛，她却不管不顾，一味硬闯，便是人再多，又如何挡得住，竟叫她一口气冲到了门前，一把推开，闯了进去。
崔重晏手握一块洁净的素罗巾，压着李霓裳正在渗血的耳，为她止着血。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看走了眼。
“公主，你千万不要替我向他求情啦！”瑟瑟躺在地上，模样狼狈，神情却是如常，笑着说道。
瑟瑟尖声求她放下匕首，崔交待要上去强夺，李霓裳已是迅速后退了几步，避了过去。
而崔重晏，此刻就坐在堂屋的中央。他应当早就听到方才屋外所发的动静了，望着李霓裳破门而入，一张阴沉面孔之上，露出了几分罕见的怒意。
崔交知他指的是瑟瑟，反应过来，急忙将惊呆了的瑟瑟从地上扶起，正要弄出去，这时，外面疾奔来了一名随从，接连禀道：
“退下！”他咬着牙，斥了一声。
任凭瑟瑟如何讥嘲，崔重晏的神情也是毫无变化。
他如此对待瑟瑟，极有可能，已是动了杀心。
他又从药瓶里取了点药膏, 用指腹轻抹在伤上，再将双手已被反缚在身后的李霓裳抱起，送到床榻上, 将她的双腿也绑住，最后, 给她盖了被。
众人急忙退开。
“方才我都说了，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公主你无关。何况，他是个什么东西？怎配公主向他委曲求全？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仅这一趟，瑟瑟便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以他为人，怎会真正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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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变故，令近旁几人都吃了一惊。
暗屋之中, 灯影幢幢。
只见地上扑着两个尚未死透的人，身下已经流了满地的血，崔交双膝落地，垂首跪在一旁，神色惶恐，看去像在请罪，他手边的地上，有把染血的刀，显然，他这两名部下，都是他亲手所杀。而方才一直久等不回的瑟瑟，果然也在这里。
接着，在崔重晏陡然醒悟的不敢置信似的惊骇目光中，她手腕发力，带着匕尖，毫不犹豫，划向自己娇嫩的一片颊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