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1)

    “租金全免,水电也不用你交,”执意要与租客面对面,贺临风慢吞吞,倒退着往前走,“最最重要的一点,房东是警察。”

    简青抬眼,接话:“……名字叫贺临风?”

    男人笑吟吟点头。

    接着如觥筹交错间邀请共舞般,整整不存在的西装,绅士了一秒:“你愿意吗?”

    “必须愿意,”四个字说完,他立刻后悔,没等简青张口便急匆匆抢答,“先上楼收拾行李。”

    简青要带的东西非常少。

    毕竟他只打算在贺临风家住一晚,明天到公司以后,自然会有人为他找出栋安全舒适的新房子。

    卧室被翻得有点乱,贺临风正在忙着收拾客厅,他想了想,到底打开衣柜最隐蔽的抽屉,往箱子里装了几盒药。

    远超寻常剂量。

    去阳台拿领带时,又往里塞了枚折成三角的平安符。

    明天有个官方背书的剪彩活动,他已经提前搭配好,起床后稍微熨一下,就可以直接从贺临风家出发。

    后者却大包小包,将冰箱里的新鲜食材统统扫空。

    简青:……

    “我只住一晚,”他强调,“乔蓝会替我找房。”

    乔蓝是简青的秘书,放在集团里也叫总助。

    贺临风:“哦。”

    偏动作没停。

    作为昼伏夜出的喵星人,咪咪对家养两脚兽早出晚归的习惯适应良好,楼道响起交错的脚步声时,它轻巧跳下沙发,困惑地歪歪头。

    陌生的节奏。

    两脚兽带了猎物?

    这导致贺临风一开门便对上咪咪高竖的翠绿双瞳,躬身前倾蓄势待发。

    弯腰拎起对方后颈,他低声:“好孩子。”

    “别挡路。”

    三言两语间,黑发青年已经站到玄关的垫子旁,敏锐察觉到家庭地位的转变,咪咪噌地跃到行李箱顶端,主动凑到对方手边,贡献出由耳朵到脑壳的毛绒绒,讨好地蹭了蹭:

    “喵~”

    冰山下。

    简青今晚摸到的活物实在有点多。

    许久没见, 咪咪似乎又胖了些,顺着行李箱自然垂落的尾巴无聊地扫来扫去,乖巧得十分敷衍。

    和主人一个模样。

    若非亲眼看过“早市抛尸”的新闻, 谁也不会相信它曾经凶悍高冷四处流浪, 饿到在凶案现场找食物,满嘴是血地被围观群众逮住。

    贺临风把它养得很好。

    至少, 翻着肚皮求rua这种事,简青只在心理诊所的那群猫猫狗狗身上见过。

    阴影压下。

    宽肩窄腰的男人倾身而来,僵着指尖和咪咪大眼瞪小眼的简青抬头,刚要动作,对方便擦着他的胳膊向后, 咔哒关好了门。

    “手感一流, 汪来每次都上蹿下跳地追着它跑, ”贺临风笑,“你试试。”

    简青想起自己之前被黑猫欲擒故纵地戏耍,缠着让碰最后又不给碰, 脑子里的画面顿时鲜活。

    演技派。

    于是他报复般地捏了捏咪咪耳朵。

    “拖鞋,换这双, ”连行李带猫挪到一边,贺临风伸手, “外套给我。”

    北江一入冬, 对方家里也跟着发生变化, 比如沙发边缘更厚实的毯子, 挪到客厅的绿植,和简青脚下踩着的毛绒绒。

    ——豆豆眼,黑鼻头,又炸又凌乱, 像两只潦草的狗。

    “这种比较暖和,”晃晃自己的棕色同款,贺临风一面解释一面挂起大衣,问,“客厅亮着可以吗?”

    简青点头。

    贺临风:“卫生间在外面,牙刷和毛巾都有新的,卧室给你,”他推开门,“刚换过被子和枕套。”

    “这两天太忙,还没来得及用。”

    乍然闯进陌生且充满他人痕迹的环境,简青以为自己会尴尬,对方却润物无声地消解了这点。

    时间走向十一点半。

    简青掀开被子上床。

    他穿的是自己带来的睡衣,丝绸质感,柔软顺滑地垂落,被子里的热度出乎预料,他谨慎向下探了探,拎出个牛油果外形的暖宝宝。

    来源相当接地气:标签印着某某商场抽奖赠送。

    约莫是怕他嫌亮,又怕他摸黑撞到,卧室的窗帘紧紧拉着,只留了盏昏黄的床头灯。

    简青不习惯任何款式的吹风机,发尾仍微微湿着,担心弄脏枕头,他拿起手机,准备等干了再躺下。

    可惜今天是周末。

    除开乔蓝提醒他参加剪彩活动的消息,邮箱里空无一物。

    大抵是老板随时可能“进局子倒台”的缘故,比起同行的卷生卷死,简氏的员工都非常佛系,透着种混吃等死的美,偏偏又总能“鼓捣”出业界领先的成绩来,没少让其他董事ceo眼红。

    笔记本放在行李箱里,行李箱放在卧室靠门的角落,体温刚刚回高了些,简青有点懒得去找。

    他甚少出现这样倦怠的时刻,或者说,甚少允许自己出现这样倦怠的时刻。

    但简青决定稍稍放纵。

    他顺手翻开贺临风落在床头的书,是《痕迹检验教程》,明显被读过许多遍,页边有种磨损后的软。

    上面还标着些批注,随性却仔细,字迹龙飞凤舞,转折处透着锋锐,比简青印象中更稚嫩,应该是大学的课本。

    金属书签卡住的位置,正是简青某日失眠,打着电话彻底昏睡前、贺临风读到的那段。

    一些遭受忽视的细节突然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

    不知是专一还是嫌麻烦,贺临风卫生间里的洗护用品味道都一样。

    包括肥皂,包括柔顺剂,包括新晾晒好的被子。

    ……也包括刚刚洗完澡的他。

    简青啪地合上了书。

    衣服搭在床尾的长条沙发凳,窗帘旁斜躺着个布质“蜂蜜罐子”,半米长,约莫是咪咪的猫窝,他似一把刀坠进豆腐,又似一滴墨汁跌进画室里最明亮的调色盘,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灯光熄灭。

    黑暗掩去所有扰人的轮廓。

    简青原本已经做好睁眼到天亮的准备,谁成想竟一夜无梦,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

    早餐的香气将身体唤醒。

    过去与现实的界限被清楚划开,他下意识向右摸眼镜,又花了点功夫勾到拖鞋去卫生间洗漱。

    贺临风在厨房。

    门关着,只留下一条小缝,里面隐约能听到煎炸东西滋啦滋啦的响动,和咪咪尾音婉转的轻叫。

    简青看了眼沙发,那里被草草整理过,不难发现昨晚有人睡在上头。

    十分钟后,路过且瞥见牙膏和洗面奶变换位置的贺临风摘掉围裙,屈指敲了敲卧室:

    “牛奶要加糖吗?”

    “都行,”抿抿唇,简青转身去开门,他怕贺临风没听见,又迎着光重复,“按你的习惯就好。”

    贺临风意外简青会开门。

    回答自己前,对方大概正从行李箱里拿衣服,标准的西装三件套,按顺序整齐叠放,隐隐露出最下方压着的一抹黑。

    贺临风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衬衫夹。

    “……我,”他难得结巴,“我喜欢加糖。”

    简青:“那就加糖。”

    早餐有土豆饼、煎虾仁和草莓酱吐司,中西结合,保证谁来都能吃得习惯。

    当然,咪咪碗里的虾仁是水煮。

    昨晚事发突然,简青仅仅带了自己和行李入住,不愿意麻烦助理,他道:“车借我下。”

    说这话时,青年手也没闲着,眼睛专注看向玄关侧面的穿衣镜,仿佛沉浸于某种工作状态,十指翻飞,熟练将领带系成温莎结。

    查案缉凶的过程中,有些线索如果未曾被察觉,它便永远躲在思维盲区,面对面也发现不了;

    可一旦被察觉,它便如灯塔般明亮。

    那该死的衬衫夹也一样。

    量身定制的西装完美贴合主人的每寸曲线,同时又留出余量方便动作,唯有在主人行走发力时,里面用以固定、所谓“为上流社会礼仪而生”的工具才会箍紧腿肉,极轻极轻地顶出一圈条状的凸痕。

    恰如绑错地方的choker。

    狼狈移开视线,贺临风隐晦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几个月相处下来,他自认已经脱离“低级趣味”,即使偶尔胡思乱想也能很快压下,安稳做对方的司机树洞ulate。

    生理反应却狠狠给了男人一巴掌:

    他能克制,只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接近简青。

    没有真正接近那些日常的、柔软的、触手可及的、活色生香的简青。

    “贺临风?”

    利落扣好腕表,青年整整衣袖,转头:“车。”

    一串钥匙被递上前。

    “随便用,”贺临风屈膝揉了把跟来的咪咪,“今天我都在家。”

    人在无措时总会装作很忙。

    证据就是简青出门前被“欺负”到炸毛的黑猫。

    剪彩活动非常顺利,展览会与艺术相关,简青过来纯粹是撑个人场,公事公办地,全程连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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