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1)

    “放肆!”审讯官狞笑起身:“本官说你有罪就是有罪,一个轻贱婢子,认罪打死了又如何,本官在暗刑司身居要职,对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贱人自是不用手下留情!”

    “大人。”姜藏月目光依旧平静:“您这般动怒又以权谋私,岂非是让奴婢说中了什么,亦或是大人是奉了谁的命要对奴婢们屈打成招。”

    高公公也皮笑肉不笑了两句:“咱家看来,如今大人在暗刑司能一手遮天了,待咱家回去禀明了圣上,暗刑司已经是大人的囊中之物。”

    暗刑司内悚然一静,火烛的光灭了。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得他后背发凉,高公公向来不管闲事,现下却为何为这婢子说话。

    审讯官瞧向眼前青衣少女。

    不愧从前是舒贵妃身边儿的一等女使,断然不是两句话就能污蔑其认罪的。

    这宫婢本就是贱命一条,可这姓姜的却如一丛迎风伸展的青竹,坚韧清冷折不了腰,焚不了玉节。

    审讯官想了想,又陪着笑看向高公公:“高公公说笑了,下官也是为圣上办事,暗刑司自然是圣上说了算,可舒贵妃之事总要审个结果不是?”

    最后半句是明晃晃的暗示他也难做。

    姜藏月浓睫半垂。

    他还是瞧着:“姜女使,华阳宫死了一个桂嬷嬷,如今除却那小桃小红便是你在服侍舒贵妃,总归是有嫌疑,暗刑司的流程自是要走的。”

    姜藏月道:“奴婢晚些要给二皇子讲算学。”

    审讯官闻言一愣:“二皇子?什么算学?”

    姜藏月:“讲算学。”

    审讯官这时候眼神终于落在她腰间,那里系了一枚松枝云月的天青玉佩。

    松枝云月,确实是二皇子身上常佩戴的那一枚,而二皇子身后是华贵妃,如今皇后偶感风寒,近日都是华贵妃协理六宫。

    审讯官皱眉:“二皇子又如何会找你?”

    眼瞧着就能将这贱人弄死在暗刑司,没曾想二皇子横插一脚。

    高公公目光也有几分暗流涌动,且笑着提醒:“咱家可听说贵妃娘娘可最是护短了。”

    “高公公所言甚是。”审讯官擦了一把汗:“此事定会慎重处理。”

    姜藏月行礼:“奴婢相信大人。”

    审讯官一头冷汗。

    姜藏

    月垂眸不语。

    片刻间,二皇子的贴身太监拿着令牌也踏进了暗刑司。

    审讯官急忙拱手:“下官见过二皇子,可是有什么指示?”

    小太监挑眉:“大人说笑了,二皇子的算学师父如今被扣在暗刑司,大人说呢?”

    姜藏月接话叹息道:“暗刑司有言奴婢谋害贵妃娘娘,恐是不能为二殿下教导算学。”

    小太监目光不善落在审讯官身上:“如此?”

    瞧着现下也知道怎么回事,暗刑司惯会无中生有屈打成招的。

    小太监只提起话头笑道:“殿下国子监课业在即,华贵妃娘娘很是重视这件事,若耽误了殿下课业,怪罪下来怕是暗刑司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余下的太监宫婢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期盼着能出去。

    审讯官这回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最终只能憋出一句,笑得难看:“想来是暗刑司瞧错了,姜女使自然是无罪的。”

    走出暗刑司之时,姜藏月还是面向高显行礼,语气平静:“多谢高公公直言。”

    高显老脸上笑出了褶子:“依咱家看,姜姑娘自是前途无量。”

    崇之

    汴京暗刑司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进了暗刑司的就没有几个可以全须全尾出去,除非是有过硬的关系。

    显然姜藏月出去靠的就是高显和纪烨宁,这会儿审讯官气恼一脚踹翻了行刑架子。

    他能做到这个位置,这些年离不开越贵嫔的提拔,也是个顶好的差事。可没曾想贵嫔交给他的第一件事都办不好。

    平日里指挥使不在,其余人也忙,自然都由他做主。

    他正想着如何再给那姓姜的宫婢安上罪名,可巧下属传话,跪地行礼:“程抚使,顾指挥使回暗刑司了。”

    听到这个名字审讯官程滨一个激灵,连忙起身:“指挥使不是有要事,暂不回京吗?”

    话音刚落,暗刑司进来了一个桀骜不驯,昂藏七尺的青年。

    暗刑司这污秽阴暗之地仿佛也亮了几分,青年一身锦绣织金飞鱼服,提着绣春刀,身高腿长,面像俊野,着实像一匹孤傲骇人的疯狼。

    程滨哪儿敢议论先前之事,慌不迭行礼:“属下见过顾指挥使,您的事情可是都忙完了?”

    锦衣指挥使顾崇之是暗刑司最年轻的一位,暗刑司从未有指挥使审不出的事情,朝野内外因着惊惧也称其为顾阎王。说来暗刑司的选拔从来就极其严格,擅走擅跳更擅斗,体貌上亦是‘虎臂蜂腰螳螂腿’,这就没几人能完美达到。

    可顾崇之做到了,甚至于暗刑司选拔之时以一敌百,更是接连破了朝野堆积成迷的案子数十桩。举朝震惊,且一举获了圣上青睐,于朝堂之上直接破例提升为锦衣指挥使。

    此后暗刑司就成了人人提之惧怕的地方,程滨亦是怕的不行,且指挥使狠厉轻狂的性子绝非善类,程滨这才笑得跟孙子似的:“近日暗刑司接了华阳宫舒贵妃的案子,您看”

    他指了指那边儿跪成一排的太监宫婢,人都到齐了。

    顾崇之心不在焉瞧了两眼:“然后?”

    “这些个下贱人嘴就跟石子儿似的,不用刑没一句真话。”

    “那你审出什么来了?”顾崇之吊儿郎当地笑。

    程滨感觉脑门儿上就在冒冷汗,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暂时没有,只是属下怀疑跟安乐殿一位名叫姜月的女使有关。”

    “可姜女使如今又跟二皇子扯上关系。”程滨诉苦:“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指挥使不知道,今日程抚使本将那女使带了进来。”身侧一禁卫笑着为程滨说话,多少有添油加醋的意味:“只是二皇子的人又将那女使带走了。”

    “休要多言!”程滨假装呵斥:“那是二皇子要的人。”

    顾崇之嗤笑一声,看向程滨:“什么时候暗刑司这么没用了?”

    程滨一脸苦笑:“顾指挥使常年做的都是大事,不知道这些事里面的道道,说是这姜女使成了二皇子请的算学师傅,今日特意遣人来捞人,属下又怎么敢驳了二皇子的面子。更何况二皇子身后是华贵妃,这般闹下去只会将事情闹大,自然是不好处理的。”

    顾崇之随手将绣春刀搁在桌案上,扯过凳子就坐下:“继续说。”

    程滨顿了顿,这才道:“眼下那姜女使已经走了,可属下就是怀疑她。”

    顾崇之挑眉。

    “指挥使。”程滨笑说:“这不,等指挥使回来这事儿就好处理了,咱们暗刑司也不是让人随意撒野的地方。”

    “程抚使所言极是。”禁卫也陪着笑。

    顾崇之也对他俩笑:“等老子回来?”

    这意味不明的话,楞是让程滨不敢接。

    顾指挥使虽是孤身一人,可暗刑司从来就没有敢闹事的,更是没人敢在指挥使面前撒谎,程滨有点子慌。

    从前便是暗刑司有人接了宫里娘娘的好处,就胡乱判了案子,回头就让顾指挥使一刀给剁了,这可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贵嫔娘娘的事

    程滨有些冒冷汗:“指挥使回来了,咱们暗刑司自当是不惧任何人的”

    “这倒是有意思。”顾崇之单手撑着下颌,随意看向程滨:“指挥使就算不回来,底下也有指挥同知撑着,再不济还有指挥佥事,怎么就程镇抚使管了?”

    程滨后背发毛,咬了咬牙。

    “您不清楚。”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指挥使您常常处理事就十天半月没空回暗刑司,同知亦是事务繁忙,佥事亦是东奔西忙,这点小事属下尚是能处理的。”

    “原是程镇抚使一家独大了?”顾崇之说。

    “指挥使,华阳宫舒贵妃一事您当时尚未回归,圣上要调查自然是不能随意敷衍的,属下官职不高,只能先接下来,也得罪不起谁。”程滨开始推脱责任。

    “得罪不起?”顾崇之说:“暗刑司在汴京成立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得罪不起谁的,如今同知佥事个个不见踪影,倒累得你一个镇抚使处理圣上交代下来的案件,给老子把人全部叫回来!”

    “指挥使,他们都在忙,这手上可都有案子呢”

    顾崇之站起了身:“你说你怀疑安乐殿的姜女使?”

    程滨笑:“是,她那张嘴实在是太能说了,瞧着就不对劲——”

    顾崇之一脚给他踹飞好几米,那绣春刀差那么一寸就给他脑袋削下来了,吓得程滨是一动不敢动,两条腿都在发抖,冷汗几乎沁湿了衣裳。

    “仅凭着怀疑就带着暗刑司的人入殿抓人。”顾崇之抬脚踏在椅子上:“暗刑司如今由着你越俎代庖了?那我怀疑你收了和喜宫越贵嫔的贿赂,这事儿是也不是?跟老子玩藏着掖着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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