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1)

    ——小儿子一死,谢氏族人将这罪责全全怪在了那女子身上,便将她绑了沉下水去。

    “不对!”青丝呼道,“那时阿芝明明已经死了!”谢斐离开不过两日,她和岑姝一起上船做了撒花童,当即被娄尘用术法所害成了河下尸骨中的其中一个。

    那按谢元朗所说,被沉水的人是谁?

    听得青丝一喝,谢元朗一时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急急站了起来,“不会!不会有假!”

    “她非常人”

    谢元朗喃喃道,“她非常人,而是水中鬼怪,肯定是在水中没有死成上了岸后记恨谢家,才在谢家人身上——”

    他话说得急,一不小心就说出几句不该说的,此刻却只好捂住嘴。

    “在谢家人身上什么?”齐悠白上前一步,看这人瘫倒模样。“谢公子说完吧。”

    “身上”谢元朗抬头,恰与齐悠白目光相对。

    很奇怪,心上焦虑疑惑皆在看到这一双眼睛时消散,好像他本来就该相信他似的。

    谢元朗想起自己在这一行人出走之日暗自许下的承诺,叹了口气。

    “我妹妹婉之一事,想必各位都知道。”

    “实不相瞒,”谢元朗看向堂中牌匾,不由哂笑道,“谢氏一族总从残害阿芝姑娘后,总会有族人不明不白淹死在水里。”

    “起初只是一两个人,后来是府上丫环侍卫成群结队地一起半夜跳河。此事自然是瞒不住,于是京中便起了谣言,说是谢氏做了对不起水神的事情将有灭顶之灾。”

    “为避祸事,谢家自请出京,迁往焦护赎罪。至于为何是焦护,想必各位心中清楚。”

    “但说来也奇怪,越河边多发水灾,等到谢氏一族定居下来竟是好了不少。除一年夏秋之交,几乎安然无恙。”

    “但这样的现象却也持续不过几年。水灾虽然时发,族人溺水一事从那以后倒是鲜少发生。”

    “不过很可惜,”谢公子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我五岁时很是顽皮,跟着父亲出门时胡乱跑动,掉进水里一次。”

    从那之后,谢家又面临厄运。

    “哦?就算按你所说阿芝姑娘是为报复,那为什么不干脆将你们一家子直接引到河里淹死?还给你们剩几个人继续传宗接代么?”青丝捏了捏眉心,心上疲累。

    “那谢婉之呢?还有当年你溺水为什么又能活下来?”黎黎见师妹一脸痛苦不忍再听之态,换了个问题自己问。

    “春织姑娘救了我。”谢元朗道,“她刚好将我救起来,也和我说了许多事。”

    “什么事?”

    “阿芝如此做,是有一个东西落在了谢家想要拿回去。”

    ——“是当初谢斐送给她那个拨浪鼓,当时被当作陪葬放在了谢斐棺中。”

    谢家人那时自然连连答应下来为她去寻,可转头就将一家老少搬离河岸躲进闹市之中去。

    当年谢斐并未同族中人葬在一起,至于葬在了哪里,是连他的哥哥,也就是谢元朗的爷爷也不知道的事情。

    谢家上哪里给她找拨浪鼓?

    “娄管家就是那时候到了谢家。从此谢府有禁令,凡谢家子弟不可到原先废宅处去。”

    也就是谢婉之策马去的

    “早说了越水西边不能去,但婉之还是去了。”说着谢元朗将衣袍一掀,竟要行大礼似的低下身。

    “慢着!”青丝眼睛快,好歹把他一提拉起来,“你干什么?”

    “谢家忘恩负义,该是被阿芝姑娘恨透了。所以婉之才会这样,连春织姑娘都治不好”

    ——等等!

    青丝恍然大悟,这谢元朗似乎没明白阿芝和许春织是同一个人?

    众人从黄昏讲到天黑,终于等来了许春织。

    她既是谢府常客,自然不必通传。

    见许春织仍旧是那身熟悉的碧色衣衫,脸上挂着熟悉笑容,谢元朗这才将心重重放下。

    “春织姑娘你来了。”

    青丝目不转睛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而不等她想明白,只见站的好好的许春织却将眼睛一闭,竟已经朝着她倒下来。青丝慌乱之中伸手将她扶着,忙问怎么了这是?

    许春织缓缓睁眼,倚着她将身子又立了起来。

    “无事。”她对着青丝笑了一笑,“只昨夜一夜未睡有些疲了。”

    说着她看向谢元朗,朝他点头。“今天

    之后,谢姑娘就能醒过来了。”

    “真的!”谢元朗欣喜。

    许春织再点头,“自然是真的。我当时如何救你,今天就如何救她。”

    众人聚在谢婉之庭院中。

    许春织不再说些什么,径直把那曳地的裙摆朝阶上扯去。

    “我行事之时,莫让人打扰。”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

    秋叶露水深重,青丝站着站着,不由觉得浑身发冷。

    然她心中疑惑却越来越重。

    “唉呀,忘记问你了,谢公子——”青丝招他过来,“嗯,那西岸木栈真是你家找人修的?”

    “是我,”他挠挠头,不知为何青丝提起这个话题,“我看许姑娘一个人住在那里委屈得紧,就随——随意找人建了个木栈道。”

    “哦?”一边的薛凉月睁大眼睛,“随意建的?到高山雪岭上去砍童杉也是随意的?”

    “”谢元朗无奈地笑了一声,“好吧,是春织姑娘说的要这种木头,说可以威慑这河中的邪祟。”

    这倒不假,齐悠白心中一哂。

    “你信了?”青丝皱眉。

    “我为何不信?”谢元朗似乎是觉得这话好笑,“那时可是她救了我。”

    沈阔又问,“谢公子知道童杉是”

    按理来说他也是越地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童杉木拿去做一个踏脚木栈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百年之前,焦护人甚至只能砍到几棵用作

    噬魂木。

    百年之前,许芝死的那天,她许下的心愿是什么?

    谢婉之是落水后冷水入肺,阴寒之气入体导致的昏迷,但这并不是她一直昏昏沉沉的原因。

    但他们竟然忘了许春织若是从一开始就在布网,在谢婉之身上做什么手脚的话——也并非不可能。

    完了,沈阔终于知道自己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到底是什么。到底为什么许春织不肯承认她家里的就是岑姝,不肯承认谢斐是死在家里而不是死在半路

    她在撒谎,骗谢家说阿芝是被沉水而死,说后来是阿芝复仇,甚至骗他们进入溯水境去杀了娄尘,是为了

    是为了——

    岑姝!?

    或许在原本那一夜,她和岑姝被拉去做撒话童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怎样,许春织绝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这样轻松。

    或许当初在溯水境杀娄尘时才最接近她原本面目。干净利落,以至于手刃仇人时那么的坚决——她或许早在心中幻想过杀死他的一招一式。

    “我靠!”青丝突然大叫一声,几双眼睛瞬间聚集过去,连越想越心惊的沈阔也转过眼去。

    青丝心中如同如同天打雷霹。

    果然人不能亲身上演狼来了的故事,不然绝对等不到山下那群人来救就真的会被狼吃掉。

    ——许春织就是那条狼。

    青丝和几人对视一眼,拧着袖子就要上前推门。

    “慢着。”

    齐悠白只将愤怒的师妹一扯,张开手心汇灵道,“她设了障,进不去的。”

    “师兄?!”

    “不是你说的吗?”齐悠白这时候倒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嘴角一扬道,“大师兄会读心术,不慌。”

    他说的小声,沈阔和黎黎听的不甚清楚,薛凉月却听得莫名清明。

    这时候了,他还在想着什么“啊呀,这师妹果然没让他失望。”

    ——

    许春织猜着这时青丝已经发现缚魂铃被她拿走,不知道要有多生气。思及那人脸庞,她不禁露出些许怀念。

    从某种方面来看,这位守墟小师妹竟然很像岑姝,特别是息怒很形于色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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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已经走到这一步,许春织从来没想过后退或是什么——而娄尘的死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证明她走的路是对的。

    娄尘死了,接下来就该是从谢家人身上取回原来属于岑姝的东西。

    谢婉之。

    许春织看这床榻之上面目红润的谢家小姐,不由得张口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婉之婉之,但确实不是个温婉的性子,她见到她第一眼,竟然就想起那个很久没再想起的人。

    或许谢斐在汴京时也是这样。只是他身子弱,从来不骑马就是了。再这样一想,她竟觉这百年时光过得如涧水一样快,快得感觉下一刻岑姝就能清醒着睁开眼睛叫她一声阿芝。

    “谢姑娘,对不起了。”她唇边漫出一点真诚的笑意,将手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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