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1)

    青丝垂下眼,甚至她从未思考过,陈道人或许是个十分残忍的人。

    抱着希望活着,未必不是煎熬。

    “那为什么现在就告诉我?”她追问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一个看似近而又遥远的希望无疑于给人判以缓刑。

    希望为什么总是飘渺。

    陈道人眼看着小徒弟眼眶蓄泪,换做平日他早逗笑取乐换她开心,现下却沉默了。

    “还是你有什么条件?”青丝破罐子破摔,“还是需要我做什么?”

    “你说,”

    “为了回去,我什么都可以做。”

    陈道人沉默不语,不像是平日那样不正经。他一张疲惫的脸上并没什么表情,然而对上她愤怒而又悲怆的眼神,神情逐渐温和。

    “是还要做一些准备。”陈道人笑道,“本打算后面几日再同你说,谁知道你这么着急。”

    “你不相信师父吗?”

    还是陈道人心中突生酸涩,嗫嚅着开口:“你不相信自己吗?”

    正是。

    但青丝哪里能承认。她只点头,表示知道了陈道人的话,把眼眶里的泪意逼回去。

    她几乎是胡思乱想了,觉得师父也在瞒着她什么不得了的。

    “需要我做什么。”

    ——“师父。”

    她的询问被打断。

    一身白衣的青年自屋内走出,直到对上师妹眼神,似乎有些惊讶于她会在这里。

    “正好青丝也在。”他朝着师妹招手,脸色如常甚至带了丝笑意。

    “你黎黎师姐给你传了话。”

    黎黎几人本打算即刻返回落云山,不料半路转了方向,回乡去了。

    “怎么了?”青丝本来就对师姐有愧,现在听说她火急火燎再次回乡,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她只说族里有些事要处理,叫我们不要担心。”齐悠白解释道,“若是我们先行回山,别忘了帮他们带点东西回去。”

    青丝苦笑不得:“这话是沈师兄说的吧。”

    齐悠白见她终于开心些,神色也放松下来,“你是知道他的,不就念着这一口。”

    陈道人早识趣溜走,二人都尚未察觉。

    青丝将头低下,轻点。心里却开始盘算起师兄到底听到了什么没有。

    “出去走走?”似乎知道师妹不会拒绝他,齐悠白率先迈出步子,颇为遗憾。

    “不然就只有等下次了。”

    青丝并未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过她确实没想过,齐悠白会带她来这里。

    当初那个破庙。

    青丝还记得自己初来乍到,甚至想要挖路边的野菜吃的事,现在想来还是挺好笑的。

    她为小姑娘堆的土坑早就不在了,甚至不知什么时候,怎么长出了棵树。

    树太小,认不出是什么品种。

    青丝莫名走近了,伸手摸了摸那棵树。

    她心里有蓦地悲伤起来,也不知道是为谁。

    “青丝,”齐悠白在身后喊她,于是她转身。

    一只干净的手掌,还有静静卧着的一串红绿珠子。

    “这是我送你的那串珠子吗?”她看了一眼,却没伸手。

    “是。”师兄很愉快地承认。

    “你要还给我?”她疑惑。

    齐悠白忍俊不禁,摇头,而后正色,出人意料道,“为我戴上。”

    这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吗?

    但青丝还是很听话地把东西接过来,任那冰凉事物在指尖缓慢触着。

    “那你伸手。”她咳了一声,紧张地发号施令。

    把那串珠子套进去的瞬间,她紧盯着师兄手腕,生怕自己又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行径。

    却未曾想是他语出惊人。

    他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却如平地惊雷。

    “喜欢吗?”

    ?!

    “你说——什么!”青丝大叫起来,而后头顶上一阵剧痛。

    又撞上了。

    齐悠白嘶一声,而后缓慢的发出疑问:“嗯?”

    “你你你!你刚刚说的什么话?”他竟然说得出口

    ?青丝猛憋着一口气,一边不由得退后几步,后背正抵着那颗只及她腰腹的小树枝桠。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这珠子,”齐悠白垂首对上她涨红面颊,“若你喜欢,不妨再拿珠子串上几串。”

    原来是这个意思。

    青丝哑然:为什么她脑子里偏偏想成那个!怎么就养成这样草木皆兵的坏习惯?都怪她昨晚想东想西,觉得自己现在道心不稳一定含有多重原因,其中最重要一条——

    和那书上的姑娘一样,青丝愤恨想。

    ——绝对不能谈恋爱。她想起徐怀真那行为古怪的讨好,心里早就敲响警钟。现在又抬头对上齐悠白那张扰人心魂的脸。

    这位更是重量级,当然这仅仅指的是师兄那张脸的危险程度。更何况,她心里鄙夷地记起——自己一开始是把齐悠白当养成游戏的儿子来看的。

    她她还嗑过他和师姐的产品。

    这哪里行得。

    “师兄带着就好,”她直接拒绝他的提议,“更何况哪里有师兄妹戴同一串珠子——”

    的。

    青丝狠不得一拍自己的脑子。

    毕竟他们这对师兄妹真有个一样的梨花簪子。

    而闻言,齐悠白点头称是,也不再询问。

    于是二人回去的路上气氛少许尴尬。更加上她今天情绪起起伏伏,实在累的什么也不想说了。

    还是齐悠白率先开了口,问她的镯子可有一直戴着。

    “嗯,一直戴着。”自从那次回来,就一直戴着着没离过身。

    “好。”

    这时齐悠白颔首,示意她伸手出来。

    什么?她不明所以,还是伸出一只干净的手掌,自己则随同师兄的目光一起落在自己的手上。

    姑娘手指纤细,骨肉均匀,指甲修剪的很短——她不怎么习惯留长指甲,连大学时也只做短款的美甲。这双手除了常握着棠花枝挥舞的那处生出些细茧,看起来颇赏心悦目。

    她盯着这双手——右手中指指腹旁没有丑陋的老茧,没有半分她从前的痕迹。

    “在看什么?”师兄悄声问,把一朵桃花轻轻放进她的手心。

    桃花湿润,开的很好。却激得青丝缩了缩手。

    “青丝,”齐悠白垂着目光看她,唇边扬起一抹弧度。

    她听见他释然笑道,“你和我们不一样,是吗?”

    青丝心上一惊。虽然齐悠白语出惊人的次数不少,这样意味不明地话语也说过多次,她只当自己心里有鬼,总是生怕别人知晓了自己的秘密这才胆战心惊。

    可要是,他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呢。

    她想起自己和陈道人的谈话,似乎总是能被师兄误打误撞地瞧见,她每次虽心有余悸,却又很快忘怀觉得这事只是巧合。

    但若不是巧合呢?她猛然抬起头,尖锐眼神对上青年毫无攻击力的眸色。

    那双淡淡的,墨色瞳孔。总是在危急时刻稳住她心神,和她说不要怕的人,会是第一个戳破她秘密的人吗?

    “师兄什么意思?”她察觉自己牙齿都紧张地抵在一处,却还要装作漫不经心地张口,“我和你们哪里不一样了?”

    “不必惊慌,师兄没什么恶意。”齐悠白见她手心明明已经紧掐着桃花,脸上却还要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神色,搞得他像什么坏人。

    见师妹仍旧紧盯着他,齐悠白微微一笑。

    “难道师兄是什么坏人吗?你这样看我的?”他语气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幽怨,好似在诉说她的狼心狗肺。

    青丝急忙否认。

    “只是好奇师兄所说我们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她试探道,故作轻松。

    “不一样”他将这几个字淡然自唇边吐出,又好似要将其在唇齿之间摩挲过千百遍。

    “我的意思尚且不提,那师妹认为我说的是什么不一样?”

    倒叫他反将一军,青丝语塞。

    “不一样”青丝灵光一闪,心中忙对徐怀真多念了几遍对不住,假作羞涩地将头一扭。

    “原来师兄早知道,那还拿我开什么玩笑?”

    齐悠白:

    “什么?”他问。

    青丝破罐子破摔:“无非是一些女儿家的小心思罢了,师兄何苦拿我寻开心?”她打这哈哈道,“师兄前几日将他找来与我作伴,不正是猜到了我的心意吗?”

    齐大师兄嘴角笑意一僵,还未等他问什么,只见那师妹竟提着裙子转身跑开,身后仿若有什么厉鬼在追。

    竟跑出同手同脚之态。

    而后面的人呢?终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后,这大师兄目光徒然冷下。

    她又多想了。

    ——

    青丝一路狂奔,狠不得架着棠枝日行千万里。

    回到院落时天色已然暗沉。

    “砰——”房门被狠狠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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