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1)

    指腹在她的脖子上下压了几个来回,贺明霁确认景澄只能被迫吞咽,他撤开手,用床头的纸巾一点点碾过潮湿的指节。

    蛋糕在脑海中扭曲重组,景澄恍惚地眨了眨眼睛,对方薄红的英俊面孔变作一颗鲜艳的毒苹果。她涣散的眸子聚拢又再次流泻,脑袋终于也向一侧偏了偏,栽倒在那件外套上,一副认命的哀戚模样。

    贺明霁的同情心早已下了十八层地狱。

    他冷着脸,解开领带,扯过凌乱的被子,将体力告罄的景澄裹成一个蚕蛹。

    景澄又很轻地呜了声,小猫似的可怜。

    ——老虎,食肉目,也在猫科。

    贺明霁不想再次体验景阳冈的凶险,他可滴酒未沾。尽管残留的苹果味依然存在感突出,他只作没听到那低低的呜咽,坚决地关上了灯。

    站定数分钟,确认卧室完全安静之后,贺明霁往走廊尽处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反应过来,电梯在相反方向。

    心脏没预兆地突突了几下,震感强烈。

    年中的体检报告显示他一切机能都健康有力,贺明霁捏紧被蹂躏得几近报废的领带,将之扔进垃圾桶里。

    -

    阳光和蝉鸣一道穿过落地窗,透过薄纱,映出浅淡的枝叶轮廓。

    景澄费劲地睁开眼,窗外一片绿色,绿得令她茫然。

    一觉睡到板块完成漂移?她确信自己短租的青旅外没有这种风景。

    困意顿时消散,景澄弹射起床,只蛄蛹了一下,就徒然倒在陌生的西装外套上。

    整张脸都栽进纹理精巧的面料里,依稀还能嗅到微苦的木质香。

    很熟悉。从前总能在一个人身上闻到。景澄晃了下神,咕噜噜贴着床滚过半圈,成功从茧里拱出来,披头散发地跳到了地毯上。

    阳光落在她泛红的脚踝,她无心在意,急切地推开了落地窗。

    风和宽阔的碧色迎面而来,窗外原来有一棵高大的白花泡桐。泡桐树下,草地蔓延至红墙,纷纷的乌桕和阔叶樟都在墙外铺陈开。

    景澄撑在白石栏杆上,忍不住化作土拨鼠:“啊!”

    衣服和四肢都完整,腰部无创伤,昨夜的记忆终止于黑色网约车,还有一个上错车的年轻男人——一个非常英俊、鼻梁有痣的年轻男人。

    过去的两年,景澄从不刻意去回想起关于哥哥贺明霁的具体细节。

    时间久了,心理暗示的效果相当好。好得她喝醉后没认出自己的哥哥,还自信地让他滚下车。

    她捂住脸哀嚎:“妈!”

    惊起树上几只小鸟,景澄迅速闪回房间,找到正充电的手机。

    最近的来电是她预约的网约车。

    她歪靠在露台继续检查,眉头渐渐严肃地拢起来。这通电话之前,另有一道来电,备注名为“哥哥”。出国的两年,她和他时有简短的通话,均是兄妹间的温情友善的关心。

    景澄盯着来电时间推断,那会儿她在锐评拉夫劳伦男,理所当然错过接听。

    她转而点进微信。

    小组成员还在刷屏,没走出“你回国了谁来做pre”的忧伤,她看了选题几秒,想起正事,连忙继续下滑。大中华留子群里,没用完的十三香都能进入二级市场火热交易,再往下,记不清脸的某个华裔学长私发她纽约宝藏餐厅的地址,照片超绝不经意露出跑车的钥匙……

    景澄跳过又跳过,连连看似的消除所有红点。

    顿住指尖。

    【贺明霁】:我还在出差,晚上才能来接你,别乱跑,先找家酒店休息。记得吃晚饭。

    【向你转账5000000】

    过了几个小时,他又发过来一个地址,赫然就是silver。

    她大意了,在朋友圈po了乐队演出。

    两年没见,第一面怎会如此差劲!景澄忍不住刺挠发尾,手法暴躁。

    算了,往好了想,起码没给他惹出别的麻烦来。

    景澄不为难自己。

    她对着院子里清新的草色放空。白石小径蔓延到水池,有几片泡桐叶在水波中晃荡。

    她长而卷曲的乌发也如水草,没规律的轻盈飘舞。然而景澄的心脏并没有那么的从容,它闷闷跳动着,两年前沉寂的春雷劈完,居然还剩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后遗症。

    视线里忽然出现道高峻身影。

    宽肩窄腰,衬衫颜色犹似桐花花冠,在晨风中鼓起柔和的弧度。八月并非桐花的花期,景澄心知肚明,却依然产生这样的联想。

    察觉出头顶有束灼灼的目光,这道身影转过来,带出张冷淡清俊的脸。他抬头,乌黑的瞳孔中没太多情绪,是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您好?”景澄迟疑几秒,态度毕恭毕敬。

    “您哥。”贺明霁放下手里的洒水壶,声音也像浸过水一样,透着清晰的凉。

    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昨晚的事情。

    “久别重逢”不在景澄的计划表上,她撑着扶手,语气若无其事:“那,您吉祥?”

    “没大没小。”

    景澄的指尖轻抚过栏杆边缘,微蜷成拳。她笑眯眯地改口,露出排整齐的白牙:“哥哥,好久不见。”

    贺明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

    景澄略感疑惑,她酒品不错吧?康奈尔的路灯可以为她作证。

    不过她哥哥挑剔且有洁癖,假如她吐了、把他给弄脏的话,她现在挂在跨江大桥上。

    总之疑罪从无,景澄神情镇定。

    好在,那缕类似不快的情绪从贺明霁的脸上飞速消失。八月初的清晨,阳光以很轻柔的姿态降落,给院子里的年轻男人也镀上一圈绒绒的光边。

    景澄暗自腹诽,现在看着面善起来了。

    面善的贺明霁恢复修养:“早上好。洗漱后到一楼来吃早饭。”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几秒,景澄也随之望去,自己昨晚都没换衣服,这会儿赤足踩着露台边缘,头发则在风中乱舞,从他的视角来看,想必很惊悚。

    果然,贺明霁忍不住出言提醒她:“衣帽间里有我之前买的睡衣和拖鞋,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先换上。”

    “好的,谢谢哥哥。”

    景澄踏着光洁的实木地板转身,身影隐没在了窗帘之后。

    -

    客卧很宽敞,衣帽间和浴室相连,如贺明霁所言,里面有新的睡衣和拖鞋——以及未开封的一次性内衣,包装上印着某个线上商超的logo。

    景澄冷静吐槽:“别都是男款的。”

    洗漱完毕,她对着镜子,将潮湿的头发向耳后拢了拢,睡衣袖子立马耷耷地落到了手肘上,大半截手臂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景澄身高171,穿上睡衣后还有不少余裕,她甩了甩垂落的袖口,真不合身。

    “所以,他和以前一样,不喜欢留人在家做客。”景澄的思绪不自觉飘到很久前。

    可能是她高一的时候。

    同学来家里做课外作业,有个男生低血糖晕倒了,想借用她房间的沙发休息片刻,贺明霁恰好下实验回家。

    尽管男生一再表示他这是老毛病,没有大问题,躺会儿就好,她哥哥还是热心地拨了120,用担架把男生送到了医院。

    然后大晚上拆了沙发套扔进洗衣机,理由是“低血糖会传染”——景澄从那天领悟,贺明霁的洁癖范围以他的房间为中心,辐射全家。

    她叹了口气,打量着睡衣,这完全就是贺明霁的尺寸,可以想见,等她走了,这身衣服会是什么结局。

    “咦,昨天什么时候磕着了。”

    默哀三秒后,景澄举起手腕,一道窄青分外显眼。

    她终于对自己的酒品也开始产生动摇。

    记也记不起来,她下楼,去找贺明霁报道。

    旋转楼梯和走廊相连,通高的空间自上而下,景澄循着食物的香味飘到餐厅,她好奇地辨认食材,流理台上,陈列着已经洗好的蔬果,颜色清新,一旁,火腿经过预处理,已经切成了均匀薄片。

    “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景澄清了清嗓子。

    大量事实表明,刚回家的孩子通常会下意识好好表现自己,和家长一同呈现出短暂的“天伦之乐”的氛围。景澄遵从这一自然规律,务求守护好这个家。

    身旁的人俯身时,发间犹带湿漉漉的水汽。

    贺明霁又闻到了那股淡而清甜的苹果味。

    他敛起眸中的不适应,而后不动声色地与景澄隔开点距离。

    景澄便只看到他的手指晃过眼前,拿起鸡蛋,利落敲开,卧在了火腿上,鸡蛋冒出滋滋的声音,和火腿一道混杂出食物强烈的香气来。

    贺明霁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蛋清的凝固:“不用,再等我一会儿。洗过手了?”

    “嗯——嗯?”景澄身形一顿,她乖声道,“哥哥,洗下这个吧。”

    贺明霁终于转过脸,和她对上目光。

    妹妹从一旁的果蔬篮里精准地掏出一根黄瓜。

    关心道:“你嘴唇破了,秋天容易上火。黄瓜性凉,可以清热消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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