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1)

    唉——

    沈棠道:“大概是缘分吧。”

    田忠诧异:“偶然遇上便结伴同行?”

    “这样不行?”

    田忠道:“倒也不是不行,恩人有大才,且他的文心和言灵潜力——当世少有敌手,至少在下是这么看的。日后若遇对了明主,甘愿依附臣服,文心的成长不可小觑。只是——”

    “只是什么?”

    上面这句可不是沈棠问的。

    熟悉的男声从二人身后传来。

    沈棠和田忠齐刷刷回头,撞上一双黑沉深邃的眸子,纷纷开启禁言模式,田忠更是蹭得一下站起身,双手局促地垂在身侧,羞愧红晕从脖颈爬上脸颊。

    恩人是他父子的救命恩人,自己聊天聊着聊着失了分寸,居然背后议论恩人……

    若不是怕吓到人,都想给自己两耳刮子。阿爹说得对,这张满嘴跑的嘴巴真该缝起来!

    张口欲道歉却被祈善抬手制止。

    他简单打发掉田忠:“方才起夜,听到田师那边隐隐有些咳嗽……”

    田忠立马顺着台阶下去。

    “阿爹不舒服?在下这就去看看。”

    脚底抹油,一溜烟跑没了。

    祈善坐到了田忠原来的位置,他显然听到了沈棠和田忠的对话,笑着拨弄篝火。

    “没想到在下居然猜错了,沈小郎君不是龚氏族人,而是沈氏出身……”

    沈棠:“……”

    话不要说得太满。

    直觉告诉她,祈善估计还会被打脸。

    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她自个儿都不敢笃定这具身体是沈氏那位大娘子……

    沈棠没吭声,祈善又说:“既然沈氏已被夷九族,沈小郎君在这世上也无亲眷了,这孝城不去也罢。早点歇息,明儿去临近城镇。”

    “我何时说不去孝城?”

    祈善眼神错愕:“你去?”

    明知祈善是以退为进,沈棠依旧道:“去,怎么不去?我跟着元良是为了学本事的,如今的世道,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其他的,来日再说吧。我只是好奇,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元良看重的?你似乎很想我也去孝城,可在我看来,带着个累赘上路,与你并无益处。”

    祈善见沈棠戳穿那层窗户纸,微微讶然之余,难得郑重道:“沈小郎君,你不是累赘。”

    自然是因为有所图谋才会这么做。

    谋者,一贯是无利不起早的黑心职业。

    这种精神连奸商都自叹弗如。

    沈棠明白他未尽之语,笑笑不说话。

    她将祈善当成百科全书工具人,自己也被祈善当成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人?

    互为工具人,挺公平公正。

    “元良,我还有一问。”

    祈善:“你问。”

    沈棠看着田忠离去的方向。

    “先前田守义说了一段话,我觉得有些疑惑他说‘日后若遇对了明主,甘愿依附臣服,文心的成长不可小觑’,这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似乎有别的深意。

    “原是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

    沈棠:“???”

    祈善用言语无法描述的复杂神情,对着她道:“沈小郎君,文心跟文心也是不一样的,田守义这话针对大部分拥有文心武胆的谋者武者。可我由衷希望,这部分里没有你。”

    沈棠:“???”

    又在跟她卖什么关子?

    她换了个问题:“我能知道你去孝城做什么吗?好赖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吧……”

    毕竟祈善这厮爱卖队友。

    要防备着点儿,免得怎么被坑死都不知道。

    祈善仰头看着天边朗月,夜风吹拂发丝,掩盖他眼中的思绪。沈棠只听到他的声音说:“为了收债。在下有一笔多年旧债,不辞万里,也要去收,哪怕只是收回点利息。”

    沈棠:“……”

    她心里嘀咕。

    收债?

    信了你的邪!

    什么旧债能让祈善萌生这么大杀意?

    夜尽天明。

    第二日,二人便与田氏父子他们分别。

    后者要去投奔亲故,待在郑乔势力范围迟早会送命,沈棠二人要去孝城。

    入城

    前往孝城的路途并不平坦。

    且不说豺狼虎豹、毒虫猛兽,光是落草为寇、拦路打劫的土匪也够人发怵。沈棠二人为了少点没必要的麻烦,尽可能不夜宿野外。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给沈小郎君置办两身新衣,祈善自个儿的衣裳都快不够穿了。

    他从布庄出来,手中多了个布包。

    量体裁衣是来不及了,他只能在成衣之中挑两身与沈小郎君身高差不多的男衫。

    里衣外衫皆有,再加上自己借给沈小郎君那一身,三套替换着穿应该够了。

    “沈小郎君,该走……”

    祈善正要招呼沈棠上路,天黑之前去下个村落,可本该待在门口的沈棠却不见了人影。

    人呢?

    人生地不熟的也敢乱跑?

    他正准备去寻找消失的沈棠,还未迈步,余光就瞥见街对面有一抹眼熟的纯白——那匹雪白的高大骡子乖乖伏在地上,即使往来路人聚在那里围成一圈也没能挡住它乱甩的尾巴。

    祈善:“……”

    “往来的乡亲们,瞧一瞧看一看啦,刚摘的新鲜青梅,三文钱一斤,卖完为止……”

    刚凑近人群,便听到熟悉的吆喝声。

    只见他熟悉的那位沈小郎君,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地上,用草绳草草扎起头发拢成丸子。身前摊着一块布,布上堆着小山似的青梅,旁边还有一个大箩筐,筐内全是青梅。

    她似半点儿不害臊,热情兜售青梅。

    只要有人来买,她就热情招呼,什么郎君娘子、什么哥哥姐姐,嘴巴抹蜜,一通乱喊。

    还不忘给青梅打广告,

    什么物美价廉、皮薄个大,吃了不仅能解渴解暑还能养颜美容,实是盛夏必备果品。

    祈善站在人群围观了会儿,发现买青梅的多是女子,每个都是三斤五斤地买。且不说青梅过于廉价,买到就是赚到,光让这位俊俏小郎君喊自己一声“姐姐”、“娘子”,也不算亏。

    若非沈小郎君年纪实在太小,态度热情,长得漂亮,眼睛也干净纯澈没龌龊心思,这条街上的男人估计能将其拖到小巷一通暴打——没事儿撩拨这些大媳妇小娘子做什么?

    逢人就喊娘子、姐姐,轻浮。

    没多会儿,沈棠的青梅就完全兜售出去,几十个铜板被她装进钱袋,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似早就料到祈善在一侧。

    笑问道:“元良,你忙完了?”

    祈善没好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忙完了,你这是做什么?”

    别人是当垆卖酒,沈小郎君当街售青梅?

    沈棠摇了摇铛铛作响的钱袋子。

    “没钱了啊,元良这话问的……”

    不知道她现在有多穷吗?

    总不能伸手跟祈善要钱吧?

    他俩非亲非故的,互为工具人,谁也不欠谁,沈棠总不能厚颜还将他当做at机。

    在祈善复杂注视下,沈棠将框子还给另一个摊主,从人家那里赎回抵押出去的文心花押,重新戴回腰间。用新赚的钱买了点盐、酒,以及其他腌制的小菜。

    “既知自己囊中羞涩,为何还将银钱赠予田师他们?”祈善说着将布包丢进摩托驮着的布袋,自从发现沈棠能一天十二时辰凝聚摩托而不疲累的时候,摩托就被赋予了新的工作。

    二人行李都丢给它驮着,省力。

    两日前与田忠一行人分别,沈棠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送他们,外加十几张饼。

    “一则,那几块碎银又不是我自己赚的。”那是她从第一个被杀的官差身上搜罗到的,用别人的遗产她不心疼,“二则,田忠他们带着伤,身无分文,即便有投靠的去处,身上啥也没有,有无这条命挨到目的地还不知道呢。”

    她即使没钱也不会饿死。

    一番思量,几块碎银就舍出去了。

    沈棠作为和平时期长大的画手宅女,总是见不得人家可怜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呗。

    祈善似不信,又问:“只是这个原因?”

    沈棠歪头不解。

    “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哪个?怎么,这年头做好人好事还被阴谋论啦?”

    祈善:“……”

    见沈棠表情不似作伪,他颅内不知脑补了什么,表情变化莫测,看得人一头雾水。

    沈棠不明所以,只得小心翼翼:“元良?”

    祈善深深看她一眼,叹道:“无事。”

    可脚下一错,身形已经闪至三丈开外。

    被留在原地的沈棠:“……淦!”

    既然没事,你t用言灵跑什么跑?

    尽欺负她不会骑着摩托用追风蹑景!

    因为实在穷得叮当响,沈棠只能一路走一路兜售自产自销的饼子、青梅、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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