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1)

    守株待兔,引蛇出洞。

    沈棠倏地道:“可惜了……”

    “为何沈郎突然发出此种感慨?”

    “我在后悔,那个二把手弟弟埋尸埋的早了。应该不埋,应该让这些人扛着,拎着他脑袋大摇大摆上山。土匪谨慎,肯定会派出眼线盯梢各处,消息不就传回二把手耳中?”

    不用沈棠特地去找,大鱼自动上门。

    还省了她找上门的功夫。

    翟乐:“……”

    沈兄看着斯斯文文,行事倒是狠辣果决。扪心自问,这的确是个速战速决的办法,就是太拉仇恨,还是不死不休那种。

    沈棠无奈道:“先上山转一圈。”

    混混们不敢不听,只得依言而行。

    待众人行至半山腰,金乌已落。唯一幸运的是天色不错,天幕群星璀璨,玄兔皎洁明亮,又有沈棠二人在前引路,混混们不至于完全摸眼瞎,瞪大眼睛还是能摸着走路的。

    沈棠百无聊赖摸出了几个饼子。

    “笑芳,吃不?”

    翟乐还没用过哺食,加之武者消耗大,容易饿,五脏庙早就有造反的苗头了。沈棠递来的大饼,无异于是“雪中送炭”。只是他少年心性,喜欢‘得寸进尺’:“有饼无酒,可惜。”

    沈棠冲他摊开手,招了招。

    “酒囊拿来。”

    此处虽无酒坛,但翟乐带了酒囊。

    今日的他似乎特地打扮过,虽然还是一袭黑衣,但衣裳所用布料精致柔软,衣缘还有低调华美的暗纹,连腰间那条粗布腰束换成一根黑色皮革材质,镶嵌黄金白玉的蹀躞带。

    蹀躞带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零碎,小刀、火石、装着戥子夹剪的小木盒、香囊、钱袋、玉佩、墨色武胆虎符……以及两个一看就是成套的精致酒囊,正好拿来喝酒。

    翟乐经她提醒,喜上眉梢。

    二话不说摘下酒囊。

    沈棠:“光你喝,我不喝?”

    还是两个人共用一个酒囊?

    翟乐讶道:“你还喝酒?”

    “我说了我千杯不醉。”

    翟乐:“……”

    一个不胜酒力的醉鬼再喝酒,究竟是会醉得更厉害,还是毫无变化?

    他好奇了。

    最后还是将第二个酒囊交出去。

    沈棠将其灌满丢还回去,自己则一仰脖,灌了整整一大口的兰陵酒,余光看到翟乐没喝,还暗中小心翼翼盯着自己的脸,纳闷。

    “我脸上有东西?”

    翟乐摇头,心下稀罕得不行。沈兄刚才豪饮的架势,说“千杯不醉”还真有几分可信——前提是自己不知道这人本就是个醉鬼。

    那几个混混听到轻微的咀嚼声,本来就饿的他们更是虚软得走不动道,五脏庙敲锣打鼓地开始造反,只能努力吞咽唾沫试图缓解饥饿。就在这时,有一片阴影从天而降。

    那个混混下意识伸手去接。

    柔软的,圆圆的,带着些许麦香。

    居然是一个饼子!

    不一会儿又有饼子从天而降,精准落入其他人手中。前方,那黑煞星冷笑了声:“吃吧,别饿死。你们饿死,谁给老子干活?”

    混混们来不及思索沈棠哪里来这么多饼,也顾不上嘴干,混合着唾沫将一张饼吃得干干净净。或许是用料足,平日吃两张三张才饱的他们,这次一张就有明显的饱腹感。

    有个混混揉揉肚子。

    真好,真要死了也不是饿死鬼了。

    翟乐喝酒喝了个尽兴,抬头一瞧,隐约发现远处有点点火光。他精神一震,拍打沈棠肩膀:“沈兄沈兄,你看那里有火,有人!”

    难道是土匪?

    沈棠表情一肃:“追,其他人跟上!”

    翟乐左手在空中做了个抓握的手势,一柄通体墨黑的长弓出现,严阵以待。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那边的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远远大喝道:“站住!”

    沈棠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喝道:“尔等何人?”

    说着,手中长剑在手,一旁的翟乐冷着脸,四指抓弦,四支墨色尾羽箭矢若隐若现,大有那边回应不对,他便放箭杀人的意思。

    过了会儿,那边有人同样大喊:“我们是凌州林家的护卫,护送家眷南下投亲。”

    沈棠跟翟乐互相对视一眼。

    居然不是土匪???

    失望之余,气氛也没先前那么紧绷。翟乐收回箭矢,长弓负背。沈棠则将长剑挂在摩托背着的褡裢上:“我们兄弟是孝城本地人士,白日带家仆出来狩猎,不慎在山中迷路。”

    翟乐眼神一言难尽。

    这个理由,人家真会信吗?

    双方互相报家门,自称凌州林家护卫的中年男人上前交涉,见沈棠二人年少,穿着干净体面,翟乐更是低调凡尔赛,腰间那条蹀躞价值不菲,怎么看都不似土匪,似松了口气。

    “二位小兄弟莫怪,在下听说附近这带土匪横行,前不久又与一帮土匪恶战,虽侥幸脱身但死了不少兄弟,这才不得不谨慎对待。”

    中年男人歉然。

    沈棠暗下观察——男人面上有未干涸的血迹,手臂扎着的纱布被鲜血渗透,身后或站或坐的护卫警惕盯着他们,且大多负伤在身,的确像是经历过一场恶战。

    她对男人的警惕表示理解。

    斯文有礼地扯谎:“我与阿兄在山中迷路,火种干粮不慎遗失,正愁今夜该怎么熬过去,壮士行行好,能不能借点火种和水粮?待明日下山,府上家丁寻来,必有重谢。”

    翟乐面上傻笑着点头符合。

    内心却是震惊(ΩДΩ)

    阿兄,这是醉鬼该有的思维逻辑吗?

    社交牛批症

    中年男人并没有一口应下。

    他推说要与其他人商议。

    沈棠仗着绝佳耳力听到中年男人回去跟几个同仁低头说了两句话。那些同仁也有相同的担心,不过沈棠让“家丁”都远远等着,只身过来“借”火石和水粮,看着没什么威胁性。

    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帮这个忙。

    中年男人点点头,回身冲沈棠二人招了招手,朗声招呼:“二位小兄弟过来吧。”

    沈棠挂上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笑颜,对着几人抱拳道:“多谢各位壮士,你们真是帮了大忙。虽说现在还未入秋,但山上夜冷风大,我们兄弟穿得少,真担心会冻病……”

    中年男人听了只觉得这俩娇气。

    少年人阳气旺盛,现在也不是寒冬腊月,只在野外待上一夜怎么会轻易冻病?

    心里这么想,但面上不显,带着翟乐去取火种和水囊干粮——不久前与土匪的一场苦战,害得他们丢了不少物资,因此这会儿能匀出来的干粮水囊也不多,只有两三人份。

    中年男人一脸尴尬和为难,勉强道:“唉,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小兄弟不要嫌弃。”

    翟乐自然不会嫌弃。

    他们这么多伤员,还愿意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已是极为难得了。

    翟乐正想着怎么拖延留下来,一扭头,便看到沈棠坐在篝火堆旁与几个受伤护卫有说有笑。沈兄那双眼睛写着纯粹的崇拜、欣赏与好奇,让人下意识将其年纪再往下降降。

    沈兄年纪本就不大,十二岁还不到,这个年纪还未开始长个头,满脸的稚气再配上过于天真单纯的眸子,乍一看还以为未满十岁。谁会对个黄口小儿有过多的戒备呢?

    只会觉得童稚可爱罢了。

    翟乐:“……”

    他一直以为自己挺能说话了,连阿兄那样的性格,有时都会忍不了他,让他噤声图个清净。直到遇见眼前的沈兄,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嘴巴不带停歇,叭叭个没完没了。

    翟乐过去的时候,沈棠冲他招呼。

    “阿兄,快来坐下听故事。”

    翟乐恍惚一瞬——倘若不是记得自个儿与沈兄不是兄弟关系,相识也没几天,仅凭沈兄热络的态度、熟稔亲近的口吻、黏糊糊的一句“阿兄”……他真怀疑自己有这么大的弟弟!

    阿兄跟他是真兄弟都没这么亲热过。

    不过,作为善抓机会的人,他还是极其自然地顺势坐下,笑道:“什么故事?”

    无人注意的时候,中年男人脸色微僵。

    “这位壮士跟我说他村里有人雨夜深山遇狸奴妖,那还是只雄性狸奴妖!”沈棠一脸的好奇与向往,激动处还忍不住手舞足蹈,“为报恩,送恩人豪宅良田还以身相许……”

    简单来说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农家子,家徒四壁,穷得吃土,靠砍柴为生,一日被大雨困在山上,偶然救下狸奴妖。狸奴妖为报恩,不仅给男人娶娇妻,送豪宅、金银珠宝,还以身相许给男人当妾,又因人妖殊途被迫分开,从此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悲情故事。

    故事内核又俗又假,但因为讲故事的人说这是发生在同村人身上,口才俱佳,便具备了几分可信度,再加上听故事的孩子没什么见识,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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