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1/1)

    她哪里都好,唯独对原配留下来的女儿不喜,生活用度多有克扣,若非自己替她遮掩一二,外界该传出她不慈的恶名了。

    又动歪脑筋想将这女儿嫁出去……

    倒不是张家家主良心发现,或者有几分父女情份,纯粹是因为他看不上沈棠。

    递上来的名帖都没说自己出身何地何门,多半就是庶民出身,哪里配得上世家女?

    哪怕那只是他不受宠的女儿。

    因此,他暗暗警告张夫人打消这个歪主意,想将大娘子嫁出去也用不着这样。

    张夫人手指绞着帕子。

    小声道:“好歹也是个郡守……”

    张家家主轻蔑不屑:“郡守?这沈幼梨虽是郡守,名头听着不错,但也得看是什么地方的郡守。在河尹这片地方,轮得到此人说话?将大娘子嫁出去,丢不起这人。”

    正说着,张家家主胞弟来了。

    “大兄准备嫁女儿了?”

    还未看到人,先听到调笑。

    “二叔来了。”张夫人笑道,“正在谈大娘子呢,再过两年也要及笄,再不相看婆家,怕适龄的青年才俊都被挑选完了,哪里还轮得到她。与你兄长说,你兄长不应。”

    “哦?这就是大兄的不对了。

    “浮姑城新来了个郡守,她一听年纪差不多就想说给大娘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小小寒门出身——哼!也配?”

    河尹才多大?

    历任河尹郡守被弄死的有几个?

    张家家主还真没将沈棠放眼里。

    若非郑乔下令任命,张氏前不久遭受兵坊重创,他还真不想见沈棠。

    即便见,也要拖上天再看心情。

    家主胞弟闻言,颇为赞同。

    眼见打算要落空,张夫人心里不舒服,便转移话题,问:“方才见二叔面色红润,可是家中又要添丁进口了?”

    这个叔子荤素不忌。

    这些年不知糟蹋多少农家女。

    后院塞二十几房小妾还不够,屋子里伺候的女婢都被染指一遍,连老夫人身边的侍女都没几个幸免。又喜好享乐,纵情声色犬马,弄什么美人纸、美人盂、美人壶。

    先前河尹辖内村落突发疫病,他就趁机哄骗庶民家的儿郎稚女狎玩取乐。

    想自家丈夫也是一表人才,偏偏这个胞弟活像是老夫人背着公公偷情生的。生得肥头大耳,脸上横肉堆积,眉眼凶戾,形似山彘成精,有时看她的眼神都不对。

    张夫人心里厌恶极了。

    家主胞弟道:“非是如此,最近寻得一好物,特地拿来给大兄看看。”

    张家家主对此兴趣不大。

    随口一问:“什么东西?”

    家主胞弟不言,只是嘿嘿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家家主一看就知道自家胞弟又寻得一美人了。他这个胞弟虽然混账,但就这点好,行事大方,有什么好的,第一想到他这个兄长。不过,他今天实在没功夫赏美。

    “为何?”

    “河尹郡守要来。”

    说什么来什么。

    天色刚黑没多会儿,下人入内来报。

    张家家主呵呵冷笑:“这不就来了。”

    家主胞弟对所谓郡守毫无敬畏惧怕之心,他后院有一房小妾还是某一任郡守送的呢,二人一块儿称兄道弟。闻言,便道:“倒是要看看,这位新郡守,何方人也!”

    不多时,下人引河尹郡守进门。

    张家家主象征性出门几步迎接。

    看到来人还小怔了一下。

    他知道沈棠年纪很小,但真正看到人才知道具体有多小,特别是身后还站着个身高逼近两米,身形魁梧,体格健硕,肩宽腰窄,四肢肌肉强劲有力的壮汉共叔武!

    他施了一礼:“见过沈君。”

    沈棠拱手还礼:“张家主,幸会。”

    敏锐注意到令她浑身不适的视线。

    暗中循着看去,见一肥头大耳的壮硕中年男子,眼底隐隐闪烁着贪婪猩芒,粘稠恶臭的视线几乎要黏在她脸上。

    此人:“沈君好生年轻。”

    沈棠淡声问:“这位是?”

    张家家主将沈棠领进门,分宾主落座。

    他道:“吾之胞弟。”

    沈棠闻言,眼睛亮了一亮。

    哦,还真是赶巧了。

    此人名声可谓是“如雷贯耳”啊。

    沈棠早就想会一会,没想到这就看到了,果真如白素说的,活似山彘成精。

    这位“山彘精”不顾礼数,看着沈棠那张秾丽俊俏的脸蛋,道:“倘若不是沈君腰佩文心花押,周身文气清冽,吾还以为沈君是天上仙子下凡……冒昧一问,沈君可有婚配?”

    沈棠:“……并无。”

    心下挑眉,她倒是没想到这位张家家主胞弟也是文心文士——也是,能横行这么多年,还让张家家主勤勤恳恳给他收拾烂摊子擦屁股,不可能是个纯粹废人。

    “吾膝下有一女,与沈君年岁相仿……”

    沈棠:“……”

    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不知该吐槽自己十二岁被说媒,还说了个小姑娘,还是吐槽这位家主胞弟的眼神——这眼神可不象是看未来的乘龙快婿。

    沈棠内心腹诽这头“山彘精”口味重,竟然想给自己盯上的人介绍给自己女儿,贵圈真乱。她拒绝:“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年岁还小,暂时无心考虑此事。”

    事业远比恋爱香。

    张家家主也不出声打断。

    他是兄长,自家胞弟撅一撅屁股他都知道对方酝酿什么屎尿屁。

    如何不知道对方真正目的?

    替女儿觅“佳婿”?

    呵呵,替自己觅“佳人”是真。

    眼瞧着胞弟越说越不像样,他才出声截下话题,询问沈棠此番来意——究竟是萌新来拜码头求大腿,还是来打听摸底的?

    沈棠的回答哪个都不是。

    她是来寻人的。

    听底下几个官吏说张氏生意做得也大,门路多,便厚颜登门寻求帮助了。

    张家家主琢磨沈棠这话的真实性。

    想来,所谓的寻人是假,借着寻人的由头跟张氏搭关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真——以往也不是没有这么干的郡守。不过那位郡守广撒网,脚踏数条船,再加上随意掺和河尹各家争夺,被发现就被搞死了。

    沈棠怕是“故技重施”。

    心下一番思量,已有主意。

    “这是小忙,何须沈君亲自跑一趟?派人过来捎一句就行。不知沈君要寻的这人是谁?有何特征?家中几口人?籍贯何处?”

    张家家主准备敷衍两句把沈棠打发走。

    他张氏又不搞寻亲项目。

    沈棠拿出先前设计好的一套说辞,要寻的人是她那位族中行三的阿姊。

    张家家主敷衍应下。

    又问:“治所户册没找到人?”

    “阿姊应该是两年前来的河尹,彼时战乱频发,河尹户册也来不及登记……”

    沈棠说着叹气。

    张家家主内心哂笑一声。

    什么“来不及登记”?

    那帮人穷成什么样自己会不知道?

    纯粹是人手不足,书简笔墨极度缺少,于是裁减各处开支,对难民管理松散。

    来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一概不知。

    而自家胞弟也喜欢挑这样的人家下手。

    因为没有路引登记,死了也白死。

    惹不了多少麻烦……

    思及此,张家家主心头一突,眼皮轻颤——这位沈君相貌出众,想必阿姊也不弱,若是生得花容月貌,又跟着难民一起来河尹,难保不被自家胞弟看上——他暗中瞥了眼目光痴迷贪婪的胞弟,暗骂。

    光顾着下半身的事儿!

    迟早死这上头!

    他担心沈棠是来兴师问罪的。

    虽说不惧,但被缠上也麻烦,特别是现在张氏还被其他几家盯上的节骨眼儿。

    可不能被人捏住把柄作筏子。

    一番试探却发现不是,沈棠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丧失血亲,倒真像是来找他帮忙寻亲的。张家家主心下稍定——十二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心计?有心计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他满口道:“回头便吩咐下人去寻,沈君放心,定能让你们一家团聚。”

    沈棠松了口气。

    笑道:“有张公这话,吾也放心了。”

    说完顿了一顿。

    “对了,还有一事。”

    张家家主问:“何事?”

    沈棠道:“治所年久失修,府库空虚,连寻人修缮都难。此番登门,便是厚颜想向张公借点以读严冬。先前收留过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庶民,那点儿微薄家底怕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家家主:“……”

    合着还是来打秋风的。

    见过这么多任河尹郡守,到任第二天就登门开口借钱借粮的,却是头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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