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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顺明显地感觉到父亲的性格变了,变多了,和他年轻时候的脾气大不一样了。他不知道是人老了,本该如此,还是哥哥和姐姐的早逝,让父亲在悔恨中更加懂得了珍惜,才对他这般的依顺,甚至,有时候依顺得让他都觉得不好意思。看到爹现在的样子,他很难和记忆中的那个凶神恶煞的父亲形象划上等号。人都在变,随着他的年龄的不断变化,性格也在不断的变。就在开顺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就是石头从县城打来的,挂了机,爹问他,是谁要找你?开顺说,是石头哥,他在富生那里,他说和天旺本来想到凉州去找我,要我给他们帮个忙,听我回了家,就从城里赶了回来。不知道是啥事儿,让他们这么着急。
看到了儿子,自然就要问问孙子,问完了孙子的情况,还要问问儿媳妇的情况,老两口就你一言,他一语地问,开顺就一一向两位老人作答。问的问完了,答的也答完了。老奎就开始一锅子一锅子地抽开了烟。开顺说,爹,你气管不太好,以后少抽点烟吧。老奎就收起了烟锅说,好好好,说得对哩,以后我就少抽,抽得多了不好。开顺妈就忍不住地笑着说,还是儿子的话管用,我说上一百遍你都不听,还嫌我唠叨,儿子一说,你就立马收起来了。老奎笑着说,胡说个啥,你的话我也听着哩,谁说不听?开顺妈说,你听啥?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闲了你就安生缓缓,再不要上黑风口颠了,春天颠了去就去呗,你那是为了栽树,大秋天的,你颠个啥?身体不饶人了,你还以为你是小伙子?老奎说,心里急嘛,时间长了不去看看就急。开顺听了爹妈的一番对话,就笑了说,爹,妈说得对着哩,以后还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老奎就笑了说,注意哩,我注意哩。
老奎一听就明白了七八分,就说,啥事儿?还不是他厂子的事儿。他的厂子被法院封了,可能想请你说情。开顺说,他的厂子不是办得好好的么,怎么让法院封了?老奎就把杨二宝的农场如何赔了,想赖银行的账,差点被法院拘留了去,天旺又如何揽过了他爹所有的债务,无力偿还,想从银行里贷款还债,银行不答应,要他先还旧款,再贷新款,法院只好把厂子封了的事说了一遍。
此刻,又一次不经意地碰到了这些伤痛。脑海里仿佛又一次浮现出了杨二宝盛气凌人的样子。乡场上,为化肥的事儿,他恨不得将他吞了;黑夜里,田大脚指桑骂槐,把他们全家都骂了个够。现在想起来,他的心还在隐隐地作痛。人啊,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个时候,他们也许没有想到会有今天,更没有想到赫赫有名的杨百万会成了负债累累的穷光蛋,要是知道会有今天,他们还会那样张狂吗?真是世事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什么都可以不怕,就怕没有一个早知道,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谅他也不会那么嚣张。罢了,罢了,过去的就过去了,陈谷子烂芝麻的,想这些也没用,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平顺,还是不去想的好。各走各的路,各活各的人,管他的妈妈嫁给谁,不管他,管那么多做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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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顺听了,轻轻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呀。心里却在想,如果从扶持乡镇企业的角度出发,协调一下问题也不大,况且,天旺的厂子也有良好的银行信誉度,也有一定的偿还力,这都是很好的说服理由。问题的关键是,这不仅仅是天旺的事,是他承担了他爹杨二宝的债务。一想起杨二宝这个人,在他印象中总是那么不舒服。他当然不会忘记杨二宝和大脚婶对爹妈的恶语中伤。他甚至每每想起爹妈曾受到的屈辱,想起姐姐的含冤而死,也曾心头滴血,也曾愤愤不平。但是,他毕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毕竟是党的干部,他只能把这种不平强压在心里,不会外露在脸上,更不会说出口。现在,无论他们是通过何种渠道,求到了他,他就觉得有责任帮助他们走出困境,这不仅是为天旺解决了难题,也给村里办了一件好事。可是,一考虑父母的情绪,他就想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他的父母,从而给爹妈找回一些心理上的平衡,找回一些安慰。作为儿子,他相信他的父母会通情达理的。如果父母真的有什么思想疙瘩,他再慢慢往通里做。
杨二宝的这摊子事,老奎当然知道,也听说过。知道了装作不知道,各活各的人,各有各的活法,发了是他的命,赔了也是他的命。他既不落井下石,也不去管球他。然而,此时此刻却不同了,他们曲里拐弯绕了几个圈儿,终于找到了开顺的头上,让开顺来帮忙,就知道这一定是杨二宝的鬼主意,他没有老脸来求人,找了个有头有脸的石头来求。没想到,真没想到你杨二宝也有今天,也有求上我门来的时候!一想起杨二宝,他的心里感到一阵阵战栗。几十年的恩恩怨怨,许多事情都已被岁月的风沙模糊了,他已没有了怨恨,也没有了仇视。唯独留在心里的伤害,还顽固地刻在了心里的,无论时间多么久远,伤痛亦然残留着。他虽然把这些痛苦深深地掩埋在了心底,有时,稍不留神,一旦触摸到了,就会提起箩儿斗动弹,扯起伤筋带骨的痛。因为在那些伤痛中,埋藏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埋藏着他深爱着的女儿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