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5)

    “哦,我急死了,怎样才能见她一面呢?”

    她扶着椅垫,呆呆地坐下,双眼紧紧地看着他,害怕地说:

    雨凤掏出手帕,狼狈地拭去泪痕。

    云飞震动地看着阿超,往床上一倒。

    “你上车,我们到前面公园里去说话!”

    雨凤听到云翔的名字,就像有根鞭子,从她心口猛抽过去,她跳了起来。

    雨凤柔肠寸断了。

    “好好!我不说对不起,你不要激动,我说‘如果’,好不好?”

    “是的,苏慕白。这是我的笔名。苏轼的苏,李白的白,我羡慕这两个人,取了这个名字。所以,你看,我并不是完全骗你,苏慕白确实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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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依言躺下,凝视着她。

    “让马车停下来,好不好?这样一直颠来颠去,不是会震动伤口吗?”

    阿超把马车一直驶到桐城的西郊,玉带溪从原野上缓缓流过。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极了。阿超看到前面有绿树浓荫,周围风景如画,就把车子停下。把云飞扶下车子,扶到一棵大树下面去坐着,再把车上的毛毯抱过来,给他垫在身后。雨凤也忙着为他铺毛毯,盖衣服,塞靠垫。阿超看到雨凤这样,稍稍放心,他就远远地避到一边,带着马儿去吃草。但是,他的眼神却不时飘了过来,密切注意着两人的行动,生怕雨凤再出花样。

    “我慢慢驾车,你们快快谈!”阿超跳上驾驶座,车子踢踢踏踏向前而去。雨凤身不由己地上了车。看到椅垫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云飞形容憔悴地躺在椅垫上,两眼都凹陷下去了,显得眼珠特别地黑。唇边虽然带着笑,脸色却难看极了。雨凤看到他这么憔悴,已经整颗心都像扭麻花一样,绞成一团。他看到雨凤上了车,还想支撑着坐起身,一动,牵动伤口,痛得咬牙吸气。她立即扑跪过去,按住他的身子,泪水一下子就冲进了眼眶。

    雨凤大惊,往车里一看,车上赫然躺着云飞。雨凤不能呼吸了,眼睛瞪得好大。

    她看看书,又看看他,越来越迷惘。

    云飞背靠着大树,膝上,放着一本书。他把书递到雨凤手中,诚挚地说:

    “你又来了,你就是这样,花言巧语的,把我骗得糊里糊涂!那么……”她忽然眼中闪着光彩,热盼地说,“你不是展云飞,对不对?你是他们家收养的……你是他们家的亲戚……”

    “我不要坐下来!”她激动地喊。

    阿超把她拉到车门旁边来。

    “真的差点厥过去了,还好我扶得快……我觉得,这一刀虽然是捅在你身上,好像比捅在她自己身上,还让她痛!可是……”

    她立即崩溃了,一面哭着,一面喊:

    “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的‘如果论’全是虚幻的,全是不可能的,事实就是你骗了我,事实你就是展云飞……我……”她忽然惊觉,怎么?她竟然还和他见面!他是展云飞啊!她看看四周,顿时慌乱起来,“怎么糊里糊涂又上了你的车,雨鹃会把我骂死!不行,不行……”她用力抽出手,跳起来,喊:“阿超,停车!我要下车!”又看了云飞一眼,“我不能跟你再见面了!”

    “坐下来,请你坐下来!”

    “我不逃走,我听你说!”

    “‘如果’你不逃走,‘如果’你肯跟我好好谈,我就叫阿超停车。”

    雨凤还待挣扎,车上,有个声音温柔地响了起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跟着他吸气,跟着他冒出冷汗,好像痛的是她自己。

    “不对!我是展云飞!人,不能忘本,不能否决你的生命,我确实是展祖望的儿子,云翔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沉痛地摇头,坦白地说,不能再骗她了。

    “原来,你是一个作家?”

    “他发疯了,说是非见你不可,我没办法,只好顺着他,你要是再不上车,他八成会跳下车来,大夫已经再三叮嘱,这伤口就怕动……”

    她一眼看到云飞那辆马车停在那儿,阿超在车子旁边走来走去,等待着。她就跑上前去,期盼地问:

    “对不起。”

    “你……你怎么来了?”

    第二天一早,雨凤实在顾不着雨鹃会不会生气,就迫不及待地到了巷子口。

    “‘如果’你肯好好坐下,我就比较不痛了!”

    雨凤狐疑的低头,看到书的封面印着:“生命之歌 苏慕白著”。

    “‘如果’我不是展云飞,‘如果’我和你一样恨展云翔,‘如果’我是展家的逃兵,‘如果’我确实是苏慕白……你是不是还会爱我?”他深深切切地瞅着她。

    “你还要这样说!我已经捅了你一刀,把你弄成这样,我心里难过得快要死掉,你还在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承受不起你的‘对不起’!”

    他伸手抓住她,哀恳地看着她。

    “雨凤,我真的会被你害死!”

    “是的,你拿回去慢慢看。看了,可能对我这个人,更加深一些了解,你会发现,和你想象的展云飞,是有距离的!”

    “我怎么会好呢?”

    云飞着急,伸手去拉她。

    她投降了,眼泪一掉。

    “好像已经三百年没有看到你了……”他伸手去握她的手,“你好不好?”

    阿超的话还没说完,雨凤已经钻进车子里去了。阿超一面关上车门,一面说:

    她一怔。

    “你不要动!你躺着就好!”

    “千万别这么说,我会被吓死。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家’呢!我只是很爱写作而已,我爱所有的艺术,所有美丽的东西,包括:音乐,绘画,写作,你!”

    “这本书是你写的?”她困惑地凝视他。

    “我就是不能接受这个!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能接受这个!”

    “阿超,我来了。他好些没有?有没有写信给我?”

    “我今天没办法跟你长篇大论来谈我的思想,我的观念,我的痛苦,我的成长,我的挣扎……这一大堆的东西,因为我真的太衰弱了!请你可怜我抱病来见你这一面,不要和我比体力,好不好?”

    “我不要!”雨凤一退。

    “雨凤!上车吧!”

    云飞一急,从椅垫上跳起来,伸手用力拉住她。这样跳动,伤口就一阵剧痛,他咬紧牙关,站立不住,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上滚下。他挣扎忍痛,弯腰按住伤口,痛苦地说:

    雨凤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他紧握着不放。她闭了闭眼睛,泪珠滚落。

    “可是什么?”云飞好急。

    “苏慕白?”她一震,惊讶地抬起头来。

    “上车吧!我不会害你的!”

    阿超把车门打开。

    “可是,她对展家,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她说有一句话要带给你:她好想念那个苏慕白,可是,好恨那个展云飞!”

    “你……你……好痛,是不是?”她颤声问。

    “你不肯来见我,只好我来见你了!”云飞软弱地一笑。

    阿超在一边插嘴:

    他抬起一只手来,拭去她的泪,歉声说:

    “一直不敢把这本书拿给你看,因为觉得写得不好,如果是外行的人看了,我不会脸红。但是,你不同,你有很好的文学修养,你又是我最重视的人,我生怕在你面前,暴露我的弱点……这本书,也就一直不敢拿出来,现在,是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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