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雾云鬟 第25(1/2)

    她曾无意间翻到过这首诗,一眼便在几行陌生的字中认出自己的名字,为此把这些一知半解的字句翻来覆去认了好久,才算能变扭断续地读出一句来。

    她偏头望着祁明昀,眉眼宛若月牙,眸中明芒泄流而出,率真得令人恍然一怔。

    祁明昀眸光顿滞,从小到大,他的身旁都是同他一样只知舔舐刀刃鲜血的恶鬼,他不知这世上为何就有仅仅因为认得几个字便能开心成这副模样的人。

    愚昧无知,荒唐得可笑。

    可他竟答应了她,“好,那今日就学这首。”

    树染秋色,山披落晖,日影从东墙爬上西墙。

    兰芙打了个哈欠,这首诗复杂繁琐,都是她不认识的字,太阳都落山了,才能勉勉强强通读一遍。

    “收工啦,多谢先生教诲。”她学着书塾里的那些学子,装模作样地给祁明昀鞠了一躬。

    明眸皓齿映在昏黄烛光下尤为娇韵生动。

    祁明昀乌眸一沉,“学子为感谢先生教诲,多给先生送礼,你当如何谢我?”

    兰芙绕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啄一口:“我的束脩。”

    单薄衣襟微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沉溺的馨香又在他身旁擦蹭。他耐不住暗火撩动,抱着她密密麻麻地亲起来。

    这么多日的亲密也只是饮鸩止渴,生生不息的野火一经风吹香添,便烧的更甚。他想听她在他耳边细细哭吟,想得狂热,想得发疯……

    兰芙难掩羞涩,回应他时总是生疏青涩,有一搭没一搭。

    他会亲她的眉眼、耳廓、嘴唇……她招架不住如洪水猛兽般的索取,情潮带来的颤栗使她暗暗害怕,触碰到她未知的界限时,她便会挣扎抗拒。

    但她十七岁了,也并非不谙人事的女儿家,既然二人情投意合,她往后便会试着敞开束缚。

    最后由他胡闹完,身上软成一滩水,掌心麻热难耐,握紧时竟细微打哆嗦。她始料未及,她不让他弄,他竟想出这种羞人的法子,哄着她替他……

    缓了片刻,正打算去洗菜烧饭,兰瑶与兰诚竟这时候来了。

    兰芙心虚得紧,怕被他们瞧出脸上的红热,是以躲在暗处,偏着身子问他们:“怎么了,你们可曾吃过饭了?”

    兰瑶眉头紧锁,急出了哭腔:“祖母上石阶时跌了一跤,怕是、怕是不好了,叫我们四家都赶过去呢,说是要分遗产,你们也快些过去!”

    兰父兰母不肯跟儿女闹腾,就想图个清静,四个儿子分家出去了后,二老这些年一直住在家中老宅。

    老宅是一座窄小的瓦房,除柴房之外,便只有两间简陋空房,因入了冬,连日下雨,陡峭的石阶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苔。

    何氏年事已高,进屋时不慎踩上青苔滑了一跤,当时便摔得昏厥迷糊,喂了药醒来也不大认得人,得了一会儿清醒,便让老爷子将一大家子都喊来。

    兰芙与祁明昀赶到时,老宅灯火通明,一进屋,一大家子都来了,全都挤在老娘床前抽噎。

    何氏目光涣散,眼睛微咪成缝,双颊内凹,全凭一口气吊着。

    祁明昀默默站在人群后不出声。

    “祖母!”兰芙蹲在老人身前,握住老人勉强撑起的手,眼泪啪嗒滴在床榻上。

    她还记得幼时跑来老宅玩,祖母会给她扎头发,还能得一块糕点吃。岁月一晃而过,当年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只能孤苦地躺在床上,眼角缓缓流出清泪。

    崔彩云抹了把眼泪,将兰芙挤到一旁,殷勤伏到何氏耳畔:“娘,这下人都来齐了,您要吩咐什么就尽管说罢。”

    听到娘摔了一跤,他们家是第一个赶来的,巴巴地守在榻前寸步不离,就怕娘要交代遗嘱,谁知娘还硬要撑到兰芙那丫头来才肯开口,难道她一个要嫁出去的孤女,娘还打算留田地给她不成?

    何氏甩开崔彩云的手,招来几个孩子坐在身前,看着几个孩子哭得抽抽搭搭,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强撑起身子坐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安慰孩子们别哭。

    崔彩云本来叮嘱兰瑶带着弟弟坐在祖母身前,谁知这死丫头光顾着哭了,被挤到了床尾,连话都说不上一句。

    她悻悻别过身子,恨铁不成钢。

    何氏拉着兰芙的手,说一句话便要断续喘息,“芙娘,你爹去镇上做工,可曾回来了没有?”

    兰芙一听便知祖母怕是糊涂了,心宛如被揉成一团,酸涩难耐,紧紧握着老人皱黄的手,热泪滚落鼻梁:“爹派人传话,说是明早就回来了。”

    何氏点点头,哀叹一声,混浊的嗓音穿过人群:“老头子,去把我那个箱子找出来。”

    孙儿孙女们还在哭,大人们却心眼一动,脸色更显悲恸,脚步却悄然移到床前。

    何氏接过箱子,用钥匙开了锁,只取出一沓纸物,又放了一沓回去,重新将钥匙交到弓着背的年迈丈夫手上。

    “知道你们都是惦记我这些东西,今儿也到时候该取些出来了,免得我到了下面,你们还要说我老婆子薄情,不体恤你们。”

    兰木华忧道:“娘,东西哪有人重要,我们兄弟几个,就盼着您二老好好的。”

    田莲香却没说话。

    “好了。”何氏似乎没这个耐心听,直接打断他,“我今日取一半出来分了与你们,还有一半留在你们爹手中。我知道你们的性子,若是全拿出来,只怕我走后老头子不好过。”

    众人被这番话戳中心窝子,纷纷拭泪掩饰尴尬。

    何氏先取出一张田契,交到兰木凡手上,“老三,你媳妇如今去了,家里只剩你一个大男人与两个孩子,这是当初我嫁妆里的一块田,就在村东畈上,如今给了你们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这块田可

    是好地方,其余人掐红了手,视线就没离开过那张田契。兰木凡几番推脱,最终掩泪接过,而后拉着兰奇与兰薇兄妹俩跪在床前痛哭。

    兰芙一眼都未曾看那些东西,依然握着祖母的手,垂着头跪在她身旁。

    她什么都不要,只奢望祖母能平安度过此劫。

    祁明昀靠着窗台,冷眼看着这些人做戏,只觉无趣得紧。

    “这张东西……”何氏大喘一口气,艰难展开一张地契,“村口的一块地,就在杂物铺的旁边,将来盖房开铺子,或是卖了都是做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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