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雾云鬟 第34(2/2)

    檐外暗色沉沉，檐下灯火通明。

    她巨声尖叫，猛然从床上震起，大口大口地喘息，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他以为只要她消了气，便能心甘情愿地跟他走，薄唇殷切凑到她耳边：“阿芙，你还生气吗？”

    四周天光大亮，鸟雀啁啾，雨已经停了。

    见她不作声，他便认为她是害怕才不敢指认，双手抚上她的脸，滑擦过她的眼睑，与她对视，“别怕，告诉我，是谁打了你。”

    “他，是他……”

    她好似浮在空中，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

    一双双血淋淋的手在撕拽她的身躯，叫嚣着要她偿命。凄厉的惨叫震透她的耳膜，她死命向前跑，躲避身后鬼魅的追逐。

    随即，阵阵拳脚落到那人身上，沉锐哀嚎弥漫雨中。

    被指到的那个暗卫抖若筛糠，预料大难临头，扑通跪在雨中，仓皇磕头:“主上饶命，主上饶命！”

    她胆子小，怕看到血，祁明昀自然知晓，可他偏要让她看着，不容她躲避分毫。

    “你、你要干嘛？”

    兰芙看清那人的面容，点头肯定，转身欲走。

    溅洒在她眼前，她捂着胸口大叫，直到喉中泛起腥甜，再也喊叫不出来。紧弓着的身子似要抖出浪来，手掌心被掐出血痕，干瘪发紫的唇不住地蠕动：“求求你，求你别让我看，别让我看，害怕、我害怕……”

    她本庆幸躲过追逐，正欲喘口气，一只手腕悄然从背后伸出，牢牢掐住她的脖颈。

    兰芙被他强迫抬起头，黑压压的人群映入眼帘，这些人面容冷肃，腰佩长刀，她吓得慌忙垂头，因想挣扎起身，蹬脱了一只鞋。

    “你怕什么，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不、不、我不看！我不看！”兰芙的尖叫高亢剧烈。

    兰芙此刻的身心已是绷得如一根濒临断裂的琴弦，哪怕是一丝声响、一个动作，都会刺激得她颤抖发狂。她紧紧扒住门框，抵死不从，指甲刺进木缝中，刮出一道深痕。

    凝固的血液封冻住她全身，宛如有一双手翻搅着她的胃腹，她偏头剧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四方侵来的枷锁压断她最后一丝清明，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打。”

    薄冷之声划破长夜。

    一掌钳住她的下颌，不容她的头胡乱转动：“看啊！我在为你出气，我替你将他的手剁下来好不好？”

    “你的狗也是他踢的？”祁明昀指着此人，再问兰芙。

    他拽着兰芙来到屋檐下，踢来一张凳子，强行按着她坐下。

    通红的血光

    “啊！”

    挥手召集四周的暗卫，抬起兰芙的头让她辨认雨中的人。

    祁明昀蹲在她身前，指尖勾起鞋跟替她穿上，就如先前无数次为她穿鞋那般，轻缓且柔和。

    祁明昀被她磨去耐心，方才还温和的神色添上一丝阴冷，恐吓她：“你若是不说，我便在你面前一刀杀一个，总能杀到那个人。”

    兰芙缩成一团，急促尖叫，终于指了一个人。

    “你几日没进食，想必是饿了罢？”祁明昀端起床头一碗温热的菜肉粥，舀起一勺吹凉送至她唇边。

    兰芙瘫坐在凳子上，喉中只能发出“嗬嗬”声响，像在垂死呜咽。火光幽暗，风声呼啸，雨渐渐淹没人声，一滴水珠垂落在树叶上发出的幽响都令她惊起波澜。

    躲入一条深巷，四周僻静无人，唯有瓢泼大雨倾洒。

    阑风长雨，夜如泼墨，风声如鬼魅嘶嚎。

    兰芙抿唇不语，失神的眸子灰暗涣散，触及冷风便浑身颤抖，仍想挣脱他逃开。

    “啊！”她偏身一带，凳子翻到在地，人也随即跌坠而下，她不管不顾，匍匐着想爬走，却又被祁明昀一把拽起，再次稳稳落到凳子上。

    “阿芙，你醒了？”祁明昀半步不离守在她身旁，见她醒来，神色透露几分欣喜，丝毫不见那夜的冷冽与凉薄。

    兰芙神思混乱，昏暗灯火之下，眼前的一切晃若鬼影，惨痛刺耳的嚎叫将她本就破碎的心弦再扯得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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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芙，方才是谁打了你？”

    她定是在气有人打了她，才与他这般怄气，不肯看他一眼。

    墨玄司规矩残暴，半刻钟内将人活活打死便是其中酷刑之一，那暗卫在雨地翻滚，很快便见口鼻溢血。

    他紧按住她的额角，迫使她的目光看向前方，生狠清晰的话语打在她耳边:“你不是说他打了你，还踢死了你的狗吗？！”

    兰芙一见到他便裹着被子往床角缩，眸中不见明澈灵动，唯有深不见底的灰暗憔悴。她躺了三日，高烧终于退了，面色也恢复了几丝红润，可嗓音仍沙哑细弱。

    他如同在山穷水尽之时找到一丝补救之法，心头乍然一松，拎着兰芙就往门外走。

    祁明昀充耳不闻雨中聒噪的求饶，将她按在凳上，露出森然白齿朝她一笑:“好，你好生看着，我替你出气。”

    祁明昀没这个耐心，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一如从前的温顺模样，几乎是拖着她大步迈出门槛。

    紧接着，长刀一挥，削下一只鲜血淋漓的腕子扔到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