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雾云鬟 第9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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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姜憬平安离开, 她便带着墨时回了前院。
兰芙不愿见到他,用了晚膳很早便歇下, 翌日又是日上三竿才醒, 故而二人交叉错开, 难见上一面。
她与兰芙说了些外头之事,譬如她们为何又辗转来京,又是如何寻到门路能频频混进这摄政王府。
兰芙先是频频张望,确认四下无人,才扣紧她的手腕坐到了绿竹小径的石凳上。
她本以为,她们的余生就会在安州那样过下去,哪怕是粗茶淡饭,一间陋舍,但活的开心自在便够了。
“兰瑶呢?她今日没来?”兰芙怕她察觉出端倪,迅速转入旁的话头。
没了他的侵扰,兰芙倍感舒心。
冷风吹得哭过的面颊皱痛难耐,兰芙止了泪,与她说了她要去秋山别苑养病之事。
她这几日心绪尚算平稳, 不曾再做伤害自己之事, 祁明昀整日悬着的心总算能安定几分, 他白日照常入宫理事, 常常深夜才归。
可当久违地摸到绣花针时,往日娴熟的技巧立现心头,五彩丝线在手中穿花纳锦,只用了一日,便绣好了一只小巧耐用的布包。
她眼眶红热,抓着姜憬的手不放,也只有在见到故友时,她平静的心房才再次短暂地被喜乐填充。
姜憬显然也见到了兰芙,她捧着那只筐,借着前方檐角,缓缓掉了队,往亭中挪移。
兰芙眸色转暗,她不欲令她担忧,只能扯了个谎:“你也知道,我身子一贯虚弱,这几日在服滋补的药。”
可她
她从小便深知兰瑶的性子,她虽贪利,人却是不错的。
姜憬闻到她身上浓沉的清苦药味,望见她脸上仍是毫无气色,整个人恹恹不乐,不由得鼻尖一酸,问:“阿芙,你的病还未好吗?”
姜憬瞥见四下清净,唯有风动竹林,簌簌轻荡,与上回只能匆忙说上几句话的情形截然不同,今日许是有时机能与兰芙说些体己的话的。
故而祁明昀只能趁她睡着才能躺上去, 纵使底下冰冷的木板硌得人异常不适,怕引得她不悦, 他也不敢妄添垫褥。
“我不怕的。”姜憬握紧她冰凉的手,窥见她满手印记深长的伤痕,虽未出言拆穿,但话音喑哑,喉间如哽了一把粗糙的沙,“我就想救你出去,你在这,过得一点也不好对不对?”
他自然甚是想与她说上几句话, 可每每回来时她已入眠,晨间离去时她仍是睡意朦胧, 他不忍惊扰,顶多能轻微抚摸她恬静的面颊,她睫羽颤动,他便霍然收回手,悄声合衣出门。
她不让祁明昀沾床榻,祁明昀无可奈何, 只能睡在熏笼旁的小榻上,一张狭隘的小榻,只能供一人独坐,他躺上去连四肢都伸张不开。
“我只能自己救自己。”
“不怕。”姜憬轻揉她的面颊,为她擦拭眼泪,指着满庭冬景,抬头仰望,“你看,快过年了,等今年我给你做香包。”
们都是可怜人,上天偏生爱看可怜人受苦受难,拿她们的恐惧、慌张与挣扎来肆意取乐。
兰芙话音微沉,咬了咬下唇,一个渐渐成形的计策早已在她心底扎根,她望了眼墨时的后脑勺,“但或许需要你们帮我一件旁的事。”
兰芙绣工精湛,哪怕在府上的这些日子祁明昀从不允她动针线,否则便狠狠责罚。
她也没闲着,令人找来一包针线,给墨时缝了个新背包。
姜憬如今知晓后事,日后不会再来这座府邸找她,是以在去秋山别苑之前, 兰芙整日都待在房中。
或许这世间的种种缘分都是命中注定,她们三人一同从枣台村出来,一同在安州生活五年,如今竟还能走到一处。
一连几日都不曾做噩梦,身心也很少虚浮恍惚,越发爽利干脆,每日被溶溶日光照醒,竟拾起了几分从前的怡然。
“她嚷着要随我来看你,我不带她来,上回差点闯祸。”
兰芙越听越慨然,胸前堵着的酸胀在抓心挠肝般叫嚣。
从前那个背包遗落在安州,临走时,祁明昀让她弃了那些穷酸物件。到了上京之后,墨时用的都是精致奢华的书匣,他提不动,倒也不用他提,有成群的下人围绕在他身旁伺候。
“那我该如何救你出来?”姜憬自认自己主意浅,往常无论遇到何事,都是兰芙给她拿主意。这次也不例外,她若告知她该如何做,哪怕再难再怕她也会去做。
她神情松弛,无奈摇头:“她将上回拿出去的笔当了,换了几十两银子,如今好了,整日嘴上嘚瑟。”
兰芙白日里要坐在这张小榻上看书,亦或是坐在这上头打盹, 几乎成了她的领地, 她不肯在榻底垫铺任何绒毯绸布。
这次是墨时自己说想要个新背包。
兰芙今日来了后院,众人怕惊扰到她,此处下人骤减,领头的两位婢女已领着打头一众人往厨房去了,根本顾不上末尾。
若非那日见到了她们,她已身逢绝境,郁病缠身,心底便再无一丝能遥遥期盼的念想。
都是因为她,她们本可以好好过日子,都是因为受了她的牵连……
睡熏笼
兰芙终于止不住隐忍已久的热泪,泪珠扑落滚覆在二人手背,“我怕、我怕你们因为我……”
虽说此处下人来往松散,但姜憬却是要跟着那行人一道出去的,话能肆意说上几句,但照旧不可久留。
姜憬今日终于找到机会,将人拢到怀中,低头蹭了蹭他红润的脸蛋,墨时自幼便不讨厌她,由她亲昵。
墨时很懂事,也不曾拆穿她的慌。
若是她醒着,等闲是不准祁明昀沾她的地界。
兰芙眉眼一弯,忍俊不禁。
他只要听着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便足以能阖眼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