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雾云鬟 第106(2/2)

    宫人打开沉重的殿门,冷风张牙舞爪凌舞, 他跌落在地,抬眸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墨色身影, 若有所思……

    可他方才给他的回答, 他也必须兑现。

    李璘不知他又要做什么,下意识后退:“你、你又想做什么?”

    他的一生, 不过就是刀俎上的鱼肉罢了。

    “行了,外头下雨了,若是打湿了布,莫要说涨工钱,扒你我一层皮还差不多,全都搬去左边那间库房罢,明日再让人拆封。”

    货船靠近益阳渡口,绣坊的十位工人如约赶到,接连驮着封装成箱的布帛上船。

    李璘不免诧异他竟不插手,“你的人不介入?”

    李璘眸光一亮,拍案而起:“可要派御史下豫州彻

    手头这批江南来的锦缎今晚便能完工了,她落完最后一针,起身吩咐:“去叫十个人来,明早便开始装这批货,装完清点无误即刻便发船,不可再同上次那般耽搁了。”

    瓷瓶清脆落地,他闭上眼,因惊恐而逼出的泪珠滑过脸畔。

    “诶,是,这便去。”

    祁明昀并未抬眼,目光在一道道奏疏上流连,他觉得面前这小儿当真是蠢笨至极,讽笑一声:“程青石好歹在中书令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你单借一个行刺案就想一举除掉他,未免太过仓促。他先是参与行刺,如今又大肆敛财,这两个罪名堆在一起,才足以将他彻底压死。”

    快七年了, 他被圈在这空荡的金殿中,没有一刻活得自在。

    引祸事

    祁明昀将他拎起,逼他看向那把刻着腾飞双龙的御椅,一字一顿问他:“那你告诉我,这个皇位,你想坐吗?”

    大雨滂沱,阴风卷枝,殿外黑得窥不见月影天光,一名内侍叩开殿门,呈着酸枝木托盘躬身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只瓷瓶。

    祁明昀步步紧逼,不容商榷:“你是自己选,还是我来替你选?”

    兰芙像是想到何事,张口喊住那人,眉头一簇,不忘提点:“莫要叫康安来,那人好吃懒做,就知冒领工钱,整日油嘴滑舌不着调,没的叫人恶心,我见他一次嫌他一次。”

    “随你。”祁明昀轻描淡写,“他死期到了,是在豫州畏罪自尽还是押回京依律处置都行,这事交由你定夺。”

    他笃定,这两瓶东西都是毒药。

    查?”

    东家不在,若是一箱中少了一张布,便是他们这些接手之人的责任。

    那身明黄的龙袍几乎是松垮搭在他瘦弱的身躯上,他堂堂天子,就这般毫无尊严趴在地上求人。

    “朕不选、朕不选。”李璘扭过头,装作没看见这两样东西。

    光影明暗相接, 窗外风声呼啸, 那东西滑入喉中, 滚烫灼热,似有一团火在烧, 胃腹涌起一股暖流。

    李璘又道:“那朕即刻拟旨,将他捉拿归案,论罪处斩。”

    他想毒死他,待他死后,他下一步定是昭告天下,说他是发了疾症病亡,从而篡夺李氏江山,登基称帝。

    “查什么,我安排的,程青石又非蠢货,你以为他卷入行刺案,身背附逆罪名,怎还敢有所动作?他不敢做,我便推他一把。”

    她轻呷一口热茶,转身问昨日那管事货物可曾清点毕。

    祁明昀手段残暴,如今四大世家相继倒台,再无人敢违逆他分毫。

    兰芙点点头,瞧着他们一箱一箱往上运。

    “杜茂叔,可是五十箱无误?”兰芙今日起得早,锅里的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渡口风大,她手指冻得僵麻冷硬,去旁边的茶摊要了杯热茶暖手。

    熟悉的水液入口时,他便知那是解药,他选对了。

    清早,天不过蒙蒙亮, 放眼望去,水天一派苍茫清白, 昨夜的雨意还未消褪,处处是朦胧萧瑟之景。

    “当初朕要杀他,是你拦着不让,此人奸佞之流,冥顽不灵,留着危害南齐,祸及百姓。”

    昨夜一夜疾雨,渡口的岸边满地水洼,她怕弄湿衣裙一,迈过脚底那道沟槛,往后挪移几步。

    “放心罢娘子,我带着人亲自点了三遍,保管妥当。”

    此人在豫州的所有罪名,皆是他故意安上的,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豫州递上来的折子,州府官员联名状告豫州县尉程青石与县令郭悠沆瀣一气,在豫州漳县巧立名目,搜刮民财,真是岂有此理!”李璘一扔折子,眉宇怒气不消。

    祁明昀骨节修长的手揽过托盘,令那人退下,随后将这两只瓷瓶放到李璘身前,眉目轻挑:“这里头,一瓶是毒药,喝下去即刻毒发身亡,一瓶是解药,能解你身上的毒,饮下后从此身心畅然。”

    夜已深,宫门紧闭,殿宇中唯剩两道长影。

    “你坐在皇位之上,这点事都办不好?”

    良久,李璘回答了他。

    “这个皇位, 你想坐吗?”

    兰芙听后,轻扯嘴角,暗暗揶揄,腹诽:都拿这话诓她多少回了。

    从此, 他身上的毒解了。

    程青石此人背靠程氏,在中书令之位数年贪赃枉法。借上次宫宴行刺案将他贬去豫州任一个小小的县尉,他竟还敢胆大包天,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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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那双锐目的威逼注视下,终归还是伸出颤巍巍的手指, 选了一只瓷瓶, 艰难去了塞口, 一饮而尽。

    李璘被逼无奈,低声哀求他,“朕求你了,朕不想死,朕会听你的话的,如今那些世家皆被拔除,朕无人可依,再不敢、再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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