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北府一丘八 第1307(4/5)
慧远平静地说道:“这善恶之分,只是一念之间,就象晋军,象刘裕,他是打着为朝廷平叛的旗号杀人,在我们佛家看来,也一样是制造了罪孽,本质上和你们没有太大的区别。朝廷无道,贪官污吏横行,世家门阀代代奴役和驱使百姓,你们当初起兵,有其原因,也并非是无缘无故,虽然从你阿嘏的角度来说,是受了晋朝统治者的委屈,要起兵报复。”
卢嘏恨恨地指着自己的一条左腿,那腿明显比右腿要细了一圈,短了数寸,他咬牙道:“这就是那些吴地世家,逼我去吴地种地,给我落下的病根,我这条腿几乎要断了,若不是当时天师道的教主孙泰,亲自为我施针敷药,我这条腿,只怕就得直接截断了。即使如此,我的左腿也成了这样,走路都困难,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把我的万丈雄心,还有这刻骨深仇,只能由我儿卢循来报呢?”
慧远轻轻地叹了口气:“乱世之中,不知多少人连性命都丢了,你只是腿有残疾,其实已经算是幸运的了,我们从小养尊处忧,一旦亲自劳作,就会吃不了这个苦,受不了这个罪,甚至落下了残疾,可你想想那些从小就生在农户之家的人,从孩童时期就得干农活,一辈子要种地,吃你这些苦,这公平吗?”
卢嘏哈哈一笑:“公平?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公平,虽然你们佛家讲众生平等,但我们中原的儒家也好,道家也罢,一向是讲尊卑有序的,从小你我接受的也是这样的教育,所以,如果不想变成农夫,那就得维护我们整个士族的利益,保住我们的家族地位。虽然我们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出家修行,没有走传统的士大夫之路,但这个道理,是不会改变的,你觉得众生平等,那为何不找个农夫来帮你建立东林寺呢?这个世上不可改变的事实就是,只有有权在手,才能决定别人的命运,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若是你的佛祖这么神通广大,慈悲为怀,那为何在众生受苦受难之际,不大显法力,来结束乱世,拯救苍生呢?”
慧远摇了摇头:“这劫数之事,只有佛祖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芸芸众生,在这个世上生存,就是为了消业福报,然后这一世的修为,又会累计到来世,这是佛祖不能干涉的,所谓我佛慈悲,是要通过我们这些弟子,在人间宣扬佛法,让大家多多积德行善,少做坏事,这样慢慢地,世间人心皆向善,才能从根本上制止那些恶行之事。这就是佛渡有缘人的原因,如果没有参悟这些道理,是无法去宏扬佛法的。”
卢嘏沉声道:“所以,你现在就跑来跟我弘扬这些佛法,想让我,让我儿,让道覆,还有数万弟子们,也信你这套?全都落发为僧,出家修行吗?”
慧远摆了摆手:“不必如此,修行之事,发乎内心,只要心中有佛,即可悟道,只要心存善恶,知道杀生是错的,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们在胜利之际,要让你们就此罢手,你们是不会相信的,就象我现在若是跟去找刘裕,要他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再放你们一次,他也不可能答应。”
“但若是你们两边不死不休地斗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天师道给彻底消灭,几万教众,十余万家属,加上你们所在地区的数十万生灵,只怕都无法活下去了。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生灵涂炭,尤其是不想看到你这位年近八旬的少年好友,也要在这个岁数再受刀兵之苦,所以我想劝你们出海避难,这也是佛祖给我的指示呢。”
卢嘏冷冷地说道:“佛祖就是要你劝我们重新漂洋入海,受那海上的风浪之苦是吧。宝玉,你自己出过海,坐过船没有?你觉得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吗?”
慧远正色道:“我当然知道出海时,在茫茫大海上,受尽颠簸与风浪,五脏六腑如同翻转一般的痛苦,自后汉以来,不停地有高僧去天竺取经,也有自海上归来的,那真的是九死一生,所以,除了这种方式,你们还有什么办法,来逃避刘裕的追杀吗?”
出海远洋去西天
卢嘏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说道:“我们以前曾经饱受风浪之苦,也因为受不了这苦,而登陆过夷州蛮荒之地,若不是当地的气候实在恶劣,全无耕作的可能,只怕我们宁可在夷州落户,也不想再次入海了。海上的条件之艰苦,遭遇的各种风暴,巨兽,那种孤单地呆在无边无际大海之上,觉得自己如同一粒尘土,随便可能给这天地吞没的无力感,是你无法理解的。”
“再说了,当年我们的部众不过数千人,几百条海船勉强还能装得下,现在多年过去了,我们一直没有再建造新的海船,多年前的那些船只是否还能用,都不得而知,就算可以用,是否能装得下足够多的人,也未可知,到时候丢下谁,不让谁上船呢?就算上了船,这海船还能经历多少风浪,会不会直接解体,谁敢保证呢?宝玉,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我真的想走,想走海路,也不容易呢。”
慧远平静地说道:“刘裕下过令,所谓元凶必诛,胁从不问。你们这些从吴地就过来的老兄弟,他是不会放过的,但如果是在岭南之后加入的人马,刘裕应该不至于赶尽杀绝。你们上次下海之后,留在吴地和扬州的弟子,绝大多数得到了赦免,现在刘裕要急着平定国内,恢复战争的创伤,需要人心的团结,如果你们走了,那留下的人只要说是给你们逼的,胁迫的,刘裕应该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也是他有别于石虎这样的暴君的地方。”
卢嘏冷冷地说道:“就是因为他上次放了我们一马,结果我们这次再度起兵,差点灭了晋国,他这回应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们的手下老兄弟,也有不少是上次留在吴地,等风声过后,再次远道而来投奔我们的,这些足有一两万人,刘裕有上次的教训,不会再放过跟我们从岭南起兵的兄弟,而我这里的海船,最多装上四五千人,绝不可能带走所有兄弟。”
慧远叹了口气:“要带上谁,留下谁,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事了,现在起码是在从豫州到江州,刘裕下的令是赦免这次跟你们起兵的人,除了三吴时期,在孙恩起事时就加入天师道的老兵,这岭南之地,离建康更远,他不可能长期在这里追杀你们的,实在不行,你们带不走的一些兄弟,可以在我们佛寺里出家,落发,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他们的,刘裕若是想害他们性命,就先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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