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1)

    赵澜笑了一下,“下次让你。”

    许谨礼却不想玩了,翻身下了机车,他的右腿还不能完全着力,在下车时,身体稍稍失衡了一下。

    赵澜的手掌托住他的腰。

    许谨礼的腰碰不得,怕痒得很,站稳后,他缩着身子向一旁躲去,笑道:“澜哥,我怕痒。”

    赵澜看着他,从衣兜抽出手机,他的手机屏幕在闪烁,赵澜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

    电玩区声音嘈杂,许谨礼听不见手机那端在说些什么,只看到赵澜神色平静地说了两句,突然冷了下来。

    他起身离开电玩区。

    许谨礼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看赵澜一时没有结束,便独自向四楼走去。

    他来到巨型滑梯前。

    滑梯口处站着一位工作人员,许谨礼正担心自己作为成年人会被她驱赶,工作人员却对他微微一笑,“滑梯有些快哦,注意安全。”

    许谨礼坐到滑梯口,心口微微跳动起来。

    滑梯是封闭式的,前面平缓,拐角处陡然下沉,许谨礼看着黑洞洞的拐角,心跳正在加速。

    他推动身体,缓缓向甬道内滑去。

    甬道很静,身体随着昏暗的管道向下滑去,在经过一处拐弯时,许谨礼陡然旋转,他重心失衡,忍不住发出一声笑。

    光滑的壁道催着他飞速向下滑去。

    他闭上双眼,在不断地下坠与旋转中,享受着离心力与失重感带来的快感。

    他觉得这样好极了。

    他终于不用像小时候一样,忐忑地滑下一段他从来没有乘坐过的滑梯,在害怕时不敢求助,在兴奋时无法分享,在想要再滑一次时,不敢询问对方可不可以。

    没有人比他更懂什么叫孤儿。

    在福利院中,他衣食无忧,不冻不馁,一日三餐吃穿用度都有政府接管,他们是政府的形象工程,容不得一丝不讲究。

    可他不能有愿望,无法被偏爱。

    因为不会有人满足他。

    他有一本心愿书。他会在心愿书上记录喜欢的菜品,想要的礼物,然后告诉蒋从南,让他与自己一起许愿,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可以拥有它。

    他的心跳在加快。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站在滑梯前时,听到身旁一个男孩拉着妈妈的手说:“妈妈,我要滑滑梯。”他却把目光投射到院长妈妈身上,期待着院长妈妈也告诉他:“你也可以滑。”

    所幸那些都已成为过往。

    许谨礼滑出滑梯,心跳跳到顶点。

    他拿出手机给蒋从南打电话。

    电话那头却传来忙音。

    许谨礼怔了片刻,放下手机,激烈的心跳缓慢平复。

    他看到赵澜站在不远处。

    赵澜正一边打电话,一边向他走来。

    走到近前,赵澜握住他的手腕,“不知道滑梯口危险吗?”

    与此同时,许谨礼终于听到清了赵澜手机里的声音。

    竟然是蒋从南。

    蒋从南在电话里说:“赵总,您说什么?”

    许谨礼慌忙看向赵澜,手下意识挣脱起来。

    “没什么,你继续。”赵澜不容反抗地一握,拉着许谨礼向远处走去。

    许谨礼隐隐约约听到蒋从南说了“合同”“回来”几个字,他忘记挣扎,心咚咚跳了起来,他跟赵澜来到僻静区域,看赵澜挂断电话,冷声道:“扯什么?”

    许谨礼问:“我哥说了什么?”

    赵澜皱了一下眉。

    许谨礼又问:“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小天呢?”

    许谨礼指了一下二楼。

    赵澜道:“先跟我找他。”

    许谨礼跟着赵澜去了玩具屋,赵小天依然蹲在地上玩玩具。

    许谨礼问:“现在能告诉我哥说了什么吗?”

    赵澜倚到墙上,“谨礼,能让我先说两句吗?”

    许谨礼压下心中的对蒋从南的关切,点点头,因为他感觉赵澜似有话讲。

    赵澜看向前方,“我很喜欢带小天来这里,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许谨礼摇了摇头。

    赵澜转眸看向他,“因为他让我想到你。”

    许谨礼愣了一下。

    赵澜道:“小天内向、敏感,第一次来的时候,哪里都感兴趣,却哪里都不敢玩,那时,我就想到了你。”赵澜的目光落到许谨礼的眼睛里,“谨礼,我答应过带你来游乐园,之后每一次陪小天来,我就会想,当年,我为什么没有带你来一次。”

    许谨礼微微张开嘴,震惊地说不出话。

    赵澜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许谨礼迟缓地摇了摇头。

    赵澜定定看着他,“我想知道,蒋从南回来后,你还会不会跟我来这里。”

    许谨礼心底瞬间搅起翻江倒海的情绪,他似乎听懂了赵澜的话中之意,可他不敢相信,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探着开了口:“澜哥,你不是结婚了吗?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赵澜看着他,目光中有许谨礼看不懂的情绪。

    “谁跟你说,我结婚了?”

    许谨礼愕然看向他,“你——”他不可置信地道:“你、你在骗我?”

    赵澜没有回答。

    “为什么?”问完这句,许谨礼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后退一步,戒备地盯着赵澜。

    赵澜眼神终于变了。

    他变得有些冷,有些沉,他靠近一步,突然钳住许谨礼的手臂。

    许谨礼居然忘了挣扎。

    赵澜低头看着他,“当年你消失,是我这些年最大的遗憾。”

    许谨礼剧烈挣扎起来。

    赵澜垂眸看着许谨礼的挣扎,在许谨礼目光转为仓皇时,赵澜突然甩开他,神情有些厌倦,“接受不了?”

    许谨礼踉跄着后退一步,震惊地忘了言语。

    赵澜闭了闭目,眼神有些冷,“接受不了,就趁早从我身边消失。”

    许谨礼咬住牙,渐渐红了眼圈。

    他再不看赵澜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许谨礼,”赵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许谨礼脚步一顿。

    “不想知道刚才的电话内容吗?”

    许谨礼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看向赵澜。

    赵澜嘴角勾起一点冷笑,“蒋从南告诉我,他后天回来,”他抱起臂,目光冷漠,“你的好哥哥,要回来了。”

    许谨礼转身向外走去。

    他忘了天气,忘了周遭的环境,他甚至忘了搭乘公交或者打出租,当他回过神来,他竟然已经站在与景承的出租屋楼下。

    他深吸一口气,在秋夜的冷风中,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居然,再次被赵澜骗了。

    八年前他不辞而别,八年后,他又以逗弄般的把戏,看自己对他放下戒心,逐渐亲近,看自己如毫无记忆的小丑,浑然不顾当年的伤害,重新对他燃起信任。

    许谨礼咬紧牙关,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自己不该反应这么大,可这些年,只有他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少时间,才可以淡然看待赵澜的离去,才可以在八年后重逢时,潇洒地,假装没认出他是谁。

    “小鱼?”许谨礼突然听到景承的声音。

    许谨礼茫然抬起头。

    景承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手机,“嗯,嗯,他、他到家了,”景承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对电话那端道:“赵律师,您、您不用担心,他就在我身旁……”

    景承挂断电话,“你怎么了?”

    许谨礼突然红了眼眶。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再一次对赵澜产生依赖。

    他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他居然再一次相信赵澜,就这样在他轻飘飘的谎言,三言两语的示好中,逐渐放下对他的戒心。

    景承揽住许谨礼,“好了,好了,这里冷,先、先跟我回家。”

    许谨礼与景承一同回到家中。

    他深吸一口气,对景承道:“景承,我没事。”

    景承仍担忧地看着他。

    许谨礼冲他笑了笑,“不要紧,真的。”他别过脸,走进卫生间,深吸一口气,关上卫生间的房门。

    镜中的人眼圈微红,许谨礼心想,怎么又这样狼狈了。

    许谨礼打开水龙头,将手浸入水中,他不能让自己这样狼狈。

    他的狼狈,应当在八年前那双被丢弃的黄色拖鞋,在赵澜打不通的那些电话,在那条地点为欧洲的微博中,就该用尽。

    许谨礼垂下头,掩去眼底湿意,他不能,也不该,叫赵澜伤害他第二次。

    不论赵澜说出那番话是出于什么心思,既然他没有结婚,那自己就不该再跟他见面。

    许谨礼关上水龙头。

    当晚,赵澜驱车来到caroel cb门口。

    他将钥匙递给门童,走进酒吧。

    酒吧依旧灯红酒绿,他穿过熙攘人群,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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