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1)

    她心微颤,知道绝不能碰见,连躲在了一旁的圆柱后面。

    两人谈话的嗓音一步一步逼近。

    “可小姐……”那女使顿了顿,才继续道:“可咱连着几日来了,侍卫都拦着不曾放我们进去,这次……”

    “灯红,不可多言。”

    “奴婢知晓了,归政王只是太过勤勉持公,好不容易陛下高兴允他三日休沐,竟也待在房中殚精竭虑。”

    说到此处,那唤作灯红的女使似来了兴致,声音压低了些:“小姐,奴婢听闻,这次陛下这样高兴,是王爷为他奉上了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据说那美人生得别样娇艳,不过及笄的年纪,身姿婀娜,模样似出水芙蓉,陛下一见着便高兴的不得了呢……”

    一字一句,阮流卿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依据方才白芹水两人话中的描述,那献上去的美人,定只会是她的妹妹,阮流霜。

    霜儿……

    一时间,多日前那心疼的记忆涌上心头,虽是埋怨霜儿,可无论如何霜儿都是自己的亲妹妹,再如何,她都不愿看见她进宫去侍奉而立之年的帝王。

    愈是想,阮流卿心颤得厉害,想起晏闻筝曾答应自己的,答应自己不会送霜儿进宫。

    可而今……

    “谁在那儿?”

    陡然一声厉喝,灯红发现了她,警惕的将白芹水护在身后。

    阮流卿捏紧手心,知道不可能再躲避下去,迈出身来,视线竟鬼使神差的落在白芹水身上。

    而同样的,她亦望着自己。

    白芹水蹙着柳眉,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若说方才灯红口中那位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而眼前这位,虽衣装素雅,脸上也未施粉黛,可恰似细柳扶风的身段却有勾人心魄的韵致。

    眉眼若青黛含烟,玉软花柔,潋滟的眼神有思许愁绪,却更几分我见犹怜。

    明是纯美的仙姿,可浑身总透着一股她说不出来的媚意。这媚意并非刻意而成,而是不经意的流转出来,难言却又极致的勾人心弦。

    白芹水心莫名跳得快了些,她自诩是个倾城美人,她甚至觉得自己比眼前的女人还要更美,可她心底总说不出来的紧绷艳羡之感。

    按理说,她该是欣赏,可眼前之人竟出现在临近王爷的赫渊堂如此之近的

    距离。

    可她身上穿着的淡青色裙衫分明也不是王府女使的服饰,况且,一个女使生不得这般……娇媚。

    她到底是谁,自己在这王府里住了如此之久,竟都从未见过她。

    “你是谁?”

    偏爱“既那般想死,便不如死在本王这……

    声音甚是警惕,因是太过疑惑,都让人听不太出她声音里的病气和柔弱。

    阮流卿这才想起来,眼前的白芹水较之以前缠绵病榻的模样,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而眼下……

    阮流卿思绪回笼,稍稍证在原地,她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一句“她是谁。”

    她是阮府的二小姐,还是卫成临险些过门的妻子。

    亦或是晏闻筝困在笼中的囚徒禁脔。

    可而今无论是哪个,她都不能风风光光的告诉别人。

    阮流卿嘴角漫开一丝苦笑,却始终不知该吐出何种话来。

    “大胆!”白芹水身后的女使呵道:“郡主问你话呢!”

    阮流卿抬起眼来,目光淡淡扫过那一脸怒容的女使,而后望着白芹水。

    其人虽是柔情纯怜,可眸里上位者的压迫和骄傲一点都不少。

    阮流卿知道,若今日自己回答不出,绝不可能脱身。况且,同她过多纠缠,只会对自己不利。

    如是,她暗自叹了口气,缓缓行礼,轻声道:“回禀郡主,奴婢乃王爷跟前侍奉的一个婢女。”

    白芹水听完,半信半疑,柳眉蹙得更紧,反问她:“贴身婢女?”

    阮流卿蝶翼轻颤,顺着她话应下去,“是。”

    岂料话刚一说完,一巴掌便乍然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巴掌来势汹汹,她看见了,却根本来不及完全避让,纵使脚步迅速退后了一步,也打在了她的半张脸上。

    很疼,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力道大的甚至将她脸打得偏转过去。

    阮流卿难以置信的转过头来,看见打她的是白芹水身侧的女使。

    “看什么看!好个卑贱的下人,竟敢骗到郡主头上来,我家郡主早就打听过,王爷身边多年根本没有贴身女婢!”

    “说,你到底是谁?!”

    她恶狠狠瞪着,满是傲气和不屑。

    阮流卿眉皱得极深,她如鸟雀一般被晏闻筝禁锢于股掌之间玩弄,任由他蛮狠的欺压,可她到底是世家名门出生。

    她敬郡主的身份,可她手底下的一个婢女竟会打到她的脸上来。

    如此多年,从未有人如此打到她的脸上。

    阮流卿捏紧着手心,凝着灯红恶狠狠的脸,一时心中怒气更甚,她想打回去。

    可挣扎半天,到底理智战胜了这怒火。而今她不过一个玩宠,如何与一个郡主抗衡,若再牵扯她“阮流卿”的身份根本没死在大婚那日,后果不堪设想。

    阮流卿抿着唇敛下眸去,道:“郡主,奴婢身份卑微,如何敢骗您?”

    娇糯细软的语调平稳,甚至有些不卑不亢,白芹水平静凝着她,半晌似侧给灯红一个眼神。

    灯红心领神会,当即跨步上前扯着她手腕,道:“走,咱去找王爷对峙,倘若你敢欺瞒,王爷定割了你这舌头。”

    听到如此之话,阮流卿心中更是复杂,不用多想,晏闻筝定只会护着他那未婚妻的。

    她不想见他。

    更不想届时又卑微低贱的跪在几人跟前,任所有人宰割。

    她开始挣扎,双腿却因整整三日的索取而没什么力道,根本挣不开。

    直到险些要踉跄的绊倒在地,可那女使依旧粗鲁的不曾松手。

    阮流卿眸一沉,狠狠咬在了她攥在自己手腕的手上。

    “啊!”

    她如愿听见了凄厉的惨叫声,她咬得很狠,在预料到灯红会再给自己一个巴掌之前,侧身避开了,而灯红因惯性,来势汹汹的一巴掌落了空,更脚步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婢!”

    她涨红了脸,狰狞的瞪着她,而走在前头的白芹水听闻这些变故,转过身来,柔弱姣好的神情不再,目光锐利冰冷睨着她。

    “你竟敢伤本郡主的人,你可知,本郡主一句话便能要了你的脑袋?”

    字句冷冷落下,同娇弱似月莲的气质完全背驰,阮流卿倏尔笑了,果然,疯子的未婚妻,又怎会是楚楚可怜的纯白小姐?

    她仰起头来,睨着白芹水,神情一瞬间的冷讽,连她都意识不到的如晏闻筝一般的戏谑威压。

    她静静望着白芹水的面容渐渐狰狞起来,似被人看破的扭曲,她笑意更深,在这瞬息脑子里所有的隐忍都消失殆尽。

    视线往下,睥着那女使的脸,听见她更怨毒的咒骂:“你这个贱人!我家郡主定会撕破你的脸,要你还敢在这王府里招摇过市的勾引哪个杂役蛮子!”

    阮流卿眉微挑,想起自己方才平白无故受过她的一掌,犹豫许久,终于一咬牙,抬手狠狠还了回去。

    “啪!”

    同样震颤的亦有一袭白衣“娇弱”的白芹水,“你!你!”

    她瞪着她说不出话来,提着裙摆跨过来,却被地上的女使绊倒在地。

    一时间,人仰马翻,阮流卿看着这一切,心底说不出来的情愫。

    有一丝报仇的畅快,还有对两人依仗权势肆意欺辱底下人的悲悯。

    她想起幼时自己无意对晏闻筝的“蛮狠”,他当时只是一介护卫,本就罚跪于冰冷地面,又因突然冒出来的自己,经受无妄之灾。

    所有人逼他磕头认错,后晏伯伯又险些将他打个半死。那时的晏闻筝,该会是如何恨她?

    而这一恨,只怕让他恨了好多年,恨得两人再见时,他那样的折磨。

    阮流卿蝶翼微颤,耳畔听着两人的怒骂,眸中神色更是复杂。

    空气中的潮湿冷意更甚了些,冰冷的寒意将她单薄的身子整整包裹。

    可不知什么时候,满是愤恨憎恶的白芹水面上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无辜单纯。

    一双杏眸恐惧又害怕的望着她,楚楚可怜的动人,似含着无助的祈求。

    阮流卿讶异,心底似乎明白了什么,而果然在下一瞬,便听见身后传来的凌厉声线。

    “郡主!”

    是影风的声音。

    阮流卿忽而心头一颤,心底深处的一根弦在此刻从未有过的拨动,她全身僵软在原地。

    隐隐猜到,猜到晏闻筝此刻定也在身后。

    而眼前一幕,主仆二人都摔在地上,尤且是那样惹人怜惜的美人,正泫然欲泣的攥着衣裙,望着她的身后,寻求某人的怜惜和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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