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1)

    待蓝当吕退出去,乘白羽独自坐着忡愣半晌。

    哎,连蓝护法也快化神境了。

    修为只如逆水行舟,停在原地也须花费不少气力,不如向前,是么。

    只不过蓝当吕再进是化神境,而有些人,譬如老神仙,再进一步的话……

    是呢,老神仙早先便说过,半夜起来还要修炼。

    练呀练,再练就要去玉虚天了啊。

    人们都说,登玉虚天即是得道。踏入仙途,是会前尘尽忘的吧。

    虽说玉虚天也会张仙缘榜,未必与下界没有联系,可是大家都猜,凡尘的记忆是带不去的,不然那么多先辈,怎么不给自家后人捎句话?

    可见都是会忘却的吧。

    乘白羽遥望窗外。

    -

    仲夏前后,仙鼎盟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

    这人,不对,这小妖容貌灵秀风姿楚楚,说要寻“轻舟哥哥”。

    乘白羽心内直吸气,小声跟李师焉嘀咕:

    “不能罢?如此亲昵,这这这这小妖……”

    这名小妖生一双标致杏眸,啼颊盈盈如霜秋腴雪,敛袂袅袅如嫩木含春,一股不可说的似曾相识之感。

    “师焉,他分明是个甘棠妖啊,长得还很……”

    像霜扶杳。

    乘白羽茫然眨眼,堂堂仙鼎盟主人显出几分无措。

    “嘶,”一脸牙疼,”他这一副泫然欲泣模样……”

    李师焉脸色深寒:“但凡乘轻舟曾有一步行差踏错,我须清理门户。”

    踌躇一番,乘白羽下定决心:“我会会他。”

    他严峻极了,简直如临大敌,比抗击鬼族还要严峻,适才还一脸冷肃的李师焉被逗笑:

    “慢慢问,慢慢说,别气。”

    ……

    乘白羽在仙鼎殿见这个孩子。

    一问之下,得知这小妖是来寻求庇护。

    他从前遵旧主之命追随在乘轻舟身侧,而今无处可去。

    若问旧主是谁,除却皋蓼之外不做他想。

    皋蓼一世英名,到死毁于一旦,名声可不怎么好,这小妖不胜惶恐,最近鬼族平定,再捱不下去,来仙鼎盟请罪。

    “你何罪之有?”乘白羽问。

    “轻舟哥哥没走上正途,我虽是无心之失,可到底难逃罪责。”

    小妖委委屈屈语焉不详。

    “哦?”乘白羽尽量心平气和,“你二人有过夫妻之实?”

    小妖扭扭捏捏垂着脸,满面羞涩:

    “望盟主大人瞧在我侍奉轻舟哥哥的份上,发发慈悲,收留一二。”

    一股怒气直冲颅顶,乘白羽心下大骂乘轻舟混帐。

    ……别气,别气。

    临进来前李师焉说的话回响在脑海,乘白羽告诫自己别生气。

    沉心静气一刻。

    乘白羽眼睛轻阖,问阶下小妖:“你,为何不直接找你轻舟哥哥?”

    小妖明显瑟缩一下子,咬着唇支支吾吾。

    “别是瞅准时机,你轻舟哥哥恰不在驻地。”

    乘白羽审视。

    小妖强装镇定:“盟主哪里话?难道是我自毁清誉攀扯他不成?”

    “难道不是?”乘白羽沉声问。

    小妖婉顺的姿态退去,尖刻道:

    “你们人族最讲脸面,即便有事乘轻舟也不会告诉你!说不通么?!”

    “说不通,”

    乘白羽叹息,

    “倘若你二人有私,他再是憎恨皋蓼也不会对你不闻不问。”

    那可是阿舟啊。

    就算有过误入歧途,就算有过偏颇误会,做人的根本总不会失。

    “呜呜,”

    见谎言戳破,小妖拜倒在地,“我不过是想求一隅栖身之所,求盟主开恩!”

    “你又没有犯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大错,”

    乘白羽奇怪,“风谷主难道容不下你?”

    小妖嘘嚅道:“……他们蛇族……妖兽当中最为冷酷……”

    乘白羽直接问:“你与风谷主打过交道么?”

    “雪母娘娘说——”

    小妖猛地捂住嘴,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乘白羽懒怠多看一眼,直接差盟中行走的妖修将人遣回神木谷。

    下来李师焉关切:

    “你一向养气功夫到家,今日怎么如此不耐他?”

    乘白羽满心烦躁:

    “瞧他相貌有几分肖似阿杳,没想性子天差地别。”

    “原来是替霜扶杳气愤,”

    李师焉走来抚他的发,

    “皋蓼无非是想找人招引乘轻舟,只以为他喜欢甘棠一族的皮相,可见霜扶杳在她眼中何其浅薄,你是气这个?”

    “啊。”

    细想之下,是的呢。

    区区小妖,没什么好气的,乘白羽生气,的确更多是因为霜扶杳被看轻。

    先前或许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烦闷,原来如此。李师焉一语道着真病。

    乘白羽闷闷的:

    “是,阿杳还没死呢,便有人想着取而代之,真是心烦。”

    又骂乘轻舟,“什么人,喊一声轻舟哥哥他也应,逆子。”

    李师焉好笑:“不是说并无其事么?”

    “允这人跟在身边就不行!”

    乘白羽忿忿,“看这次他回来我不打他。”

    乘轻舟确实不在,说是古籍上记载大雪山里长着一种藤蔓,或能解缄亡草,跑去探查去了。

    “好,好,我替你打他。”李师焉好声好气劝着。

    “要你替我?我自己没手么?”

    “你回回说要打,哪回真舍得打了?”

    又劝慰几句,总算把人哄好。

    下一瞬,乘白羽脸色几变:

    “你……”

    目中复杂难言。

    “怎么了?”

    “没什么,”

    乘白羽仓惶退一步,“我知务殿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逃也似的飞走。

    李师焉凝目注视他的背影,目露深思。

    ……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此乃人之常情。

    乘白羽也是人,因此不能免俗。

    他的无名火,他自己都找不着根源,李师焉能找着。

    他的火气和心事,李师焉从来接着,慰帖到他的心坎上。

    这本是好事,无须烦恼,可乘白羽偏偏很烦恼:老神仙啊。

    说不准雷劫哪日落下,李师焉便飞升上界。

    到那时,这样懂他爱他的人,愿意顺着他哄着他的人,上哪里找?

    ……或许也不是一定找不到,但他只想要老神仙。

    阿羽很烦呢。

    心里有事,难免性子短,做什么事都兴趣缺缺,偏这份心浮气躁还不是很想告诉李师焉。

    大道三千,求的不就是飞升?尘世情仇也历过许多,乘白羽自问看得开。

    只是,不想开口。

    挽留或者放达的话,一时都不太想说。少不得接连几日避着李师焉,晚间回凤箫殿倒头就睡。

    这天夜里,乘白羽合卧榻上,瞪着床梁发呆。

    听见寝殿门一开一合,速即闭上眼。

    榻边一阵窸窣声响,衾被一沉,一道叹息落在他耳边。

    啊,好痒,耳朵。

    李师焉在对着他的耳廓吐热气。

    不一时,热气变得潮湿粘腻,李师焉的舌尖捲上他的耳垂。

    “阿羽,耳朵尖红了呢。”

    乘白羽强装镇定,闭目匀息,只当没听见。

    “呵。”李师焉轻笑。

    灼烧的气息从耳垂向下攀援,在脖颈一侧留下暧昧的湿渍。

    “歇息还穿着外袍?”

    李师焉慢条斯理,“仔细睡不安稳。不如为夫代劳,替你除衣?”

    犹如架在火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乘白羽撑着继续装睡。

    夏日夜晚,地气燥热,衣襟撩开,还是感觉得到丝丝凉意。

    当然也有可能是李师焉很凉。

    这老神仙,夏天身上最舒服,凉沁沁的,抱挨一晚上也不生热。

    偏偏他口鼻处的气息又是十成十的滚烫,一冷一热之间,乘白羽战栗难忍。

    膺前两朵不堪怜,李师焉没碰,嘴唇继续向下摩着在他脐下三寸气海处轻咬。

    少顷,李师焉口中笑道:

    “啧,内府气海穴被噙也不醒,实在不警觉。”

    说着一把掀开乘白羽下裳。

    松花沸酿,桃枝新发,密荫沈沈,绿水中来,李师焉张嘴衔住桃花枝子。

    早前有一回闲话, 乘白羽说李师焉用心全在行动上,嘴里少殷勤。

    原本他这话是感慨,说的是李师焉寡言, 不屑花言巧语。

    这话被李师焉记下, 时常提及。

    热气呵在耻骨,乘白羽听李师焉道:“阿羽嫌为夫心不诚呢。”

    乘白羽忍不住睁开眼:“我何时说过这话。”

    “醒了?”

    李师焉捉他腕子箍在身侧,“人说心口如一方是君子, 我自认君子, 嘴里不够殷勤难道不是心不诚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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