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1)

    “没有。”他摇摇头,“但听说过,很有名的老电影。”

    “那就这个?”我说。

    “听你的。”他说。

    我不想再纠结,直接点了播放。

    电影开篇既是舒缓的音乐与长镜头,是神户的下雪天,是女主角忧郁的侧脸和几乎覆盖整个世界的白色,零星的房屋与树木,树杈上生长出的鸟雀。银幕上飘落的雪花仿佛映进房间的昏黄光晕中,与窗外未完全散尽的寒气交融。

    陈谨忱向我这边靠了一些,配乐声中,呼吸可闻,他的肩膀与我亲近地靠在一起,纯洁地牵着我的手,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换成十指相扣。

    我不是一个很喜欢看电影的人,上一次看电影对我来说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更不用说和别人一起看。

    这不像是我所熟悉的约会形式,倒像是我所听说过的,大学时代会有的约会形式,吃一顿晚饭,送一束花,看一场电影,也像是某种学生情侣的一百件要一起做的小事清单上会有的流程。

    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很认真地看着屏幕,像是在执行某种很重要的,需要极高专注力的任务。但即便是这样,陈谨忱还是很快地察觉了我的视线,侧头与我对视,低声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说,“你很喜欢看电影吗?”

    “还好。”他回答我,“不过很少有时间看。”

    “我也是。”

    电影的节奏不快,场景随着两位女主不断地切换。

    女主角在雪山前跪地,一遍一遍地大喊“你好吗”?

    神户的雪天,她四处奔走,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

    回忆里偶尔有阳光明媚的时候,在自行车上,男生扣了一个纸袋在他头上,害得她骑车歪扭。

    还有一张插在《追忆似水年华》后的借书卡,翻过面来,一张泛黄的素描画。

    越看到后面,我越觉得我好像从所有电影中选出了一部最合适,也最不合适的。我逐渐有些坐立难安,我发誓我选这部电影没有任何暗示意味,也没有想打破一夜约会的平衡点,

    在电影的最后,女主角复杂到我难于解读的的表情里;在她佯装平静,想把卡片放进口袋里,却发现身上的围裙没有口袋的长镜头里,陈谨忱抓紧了我的手,低声问:“你看过这部电影?”

    “没有。”我很快地申明,“我看名字很浪漫,海报也是下雪天,感觉很合适,才点进来的。我真的没看过。”

    陈谨忱并没有像我以为的一样,会尴尬或者难过,他说:“我不会写借书卡,也不会画素描。”

    “你会其他的。”我指出。

    陈谨忱很没有办法似的笑了一下,说:“你什么都知道。”

    “也没有。”我说,“我就不知道这个电影讲的是……这个。”

    片尾曲播放结束,房间里恢复了安静,沉默蔓延了一会儿,陈谨忱说:“……我不会找像你的人。”

    他看着我,很专注地看着我,很郑重地说话,说的是“陆绪,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像你”。

    “如果有一天,你会让我从你身边离开。希望我不要打扰,不要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不管你希望我怎么做,怎么生活,继续为你工作还是彻底离开,我都会接受。”

    陈谨忱抬起手,轻轻地搭在我的眼角,力度并不比一片雪花或者花瓣飘落更重,而后缓缓向下滑,像是水珠融化淌落,直到我的唇角。

    我被他定住,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尝试理解他忽然说的话的含义和感情。

    “但是不会有人像你了。”他接着说,“不会有人像你。”

    不会有人像我。

    他的态度斩钉截铁,万分确信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像我。

    喜欢的人能找到替代品吗?真的爱一个人,会觉得别人像他吗?

    在这一点上,我曾经大错特错。

    我尝试寻找一个替代品,以获得慰藉,最终收获了虚假的爱情,同时伤害了每一个人。

    如今,在陈谨忱永远专注的眼神中,我忽然明白了。

    爱情是看见。

    我从来没有学会看见我的爱人,所以我不明白他的独一无二、不可取代,所以我会认为有人会像他,我认为只要将他人装扮成心目中的模样就能收获一模一样的爱情。

    晏云杉曾经指责我从未爱过他,如今想来,他的指责并非没有道理。我在过去肤浅地在意着他的外貌,如今才有一些真的将真实的他看清。

    洛棠曾经指责我是一个没有真心的人,事实上我似乎真的从未尝试交付,所以才能很快地抽离,也在整整五年里,都从未将他真的看见,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我才明白我的忽视。

    可以取代的并不真诚,独一无二是真的爱情。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一些。

    隔着镜片,我看不清我在陈谨忱灰色眼睛里,我的形象是什么样的,但我确信是很清晰的,他曾经用漫长到以年计数的时间来注视我,将我彻底地看见。

    好的、坏的,聪明的、迟钝的,幼稚的、成熟的……

    看见所有所有的一切,然后确信我的独一无二。

    相比之下,他在我眼中的形象显然模糊很多。

    在过去,他在我眼中形象单薄,是一个细致妥帖的,每个霸总都必备的完美助理。

    即便是后来,我也尽可能少的凝视他除了工作能力之外的地方,作为一种尊重。

    他没有给我写过借书卡,他没有给我画过素描,他给我的情书没有一个字。

    又或许有数十万字。

    “陆绪。”陈谨忱叫我的名字,打断了我的思考。

    “你不用多想。”他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我不希望你对我有误解。”

    “我知道。”我说,“你不希望我有心理压力,我不用在意,我只需要开心就可以,是吧。”

    “……”

    “我有点不明白。”我抬起手,抓住他的手腕,扯开,然后把他的手按在我和他之间,向前倾身。

    我不明白我的助理为什么会是这样,谈利益时理智,谈公事时淡定,谈感情时怯懦。

    所以我质问他,“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一遍一遍地这样解释,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你向我要求什么,我就会立刻把你赶走?”

    “你在害怕什么呢,陈谨忱?”

    陈谨忱脸上的淡然消失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我用另一只手摘掉了供他躲藏的眼镜,逼迫他坦率。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对的, 但我难以克制自己,我想知道答案。

    “你在害怕什么?”我再追问。

    陈谨忱没有回答我,他惊愕的表现大概维持了五秒钟,然后不再睁大眼,但是他的视线没有移开,仍然盯着我。

    从与我对视,到缓缓向下, 最终停留。

    在我明白他在注视什么,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在吻我。

    和过去的任何一次一样, 是温的、和的、并不攫取呼吸,带有侵略的意图。

    他一手撑在我身侧, 俯下身来,动作不快, 却封住了我退开的路径。

    唇贴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克制的气息,又迟疑又决绝,将我压倒在床垫里,让我无法选择躲开或者拒绝。

    接吻的时间不断很长, 但当他退开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些气喘,看见他浅色的唇变得粉红。

    “陆绪。”他很轻地叫我的名字, “几个月前, 你第一次叫我帮你解决发情期的时候, 是不是想第二天就把我炒掉。”

    “第二次我让你开心的时候, 比起让我吻你,你是不是更愿意付我钱。”

    “后来你让我安慰你的时候,是不是如果有更方便的人,其他人也可以。”

    “看到我写的……记录的时候,你是不是想把我调走。”

    “今天你和我走的时候,是不是想,今晚过去什么都不会留下来。”

    “是吗。”

    “……”

    我尝试回想,发现我没有办法反驳他。

    得到我的默认以后,陈谨忱不太开心地笑了一下,同时叹了一口气,解释:“我是在害怕。这么多次,我差点就要离开,万一这一次,我没有做好,让你下定决心了呢。”

    “我把每一次和你……亲近,都当成最后一次,但又不希望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我猜人总是希望保有一些妄想的,我也不例外。”

    他向我坦然地剖析他自己。

    如此私密,如此真实的自己。

    无意识地,我松开了他的手腕,他用重获自由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说:“我害怕的东西很多,你不会感兴趣的。”

    我有些无奈,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感兴趣。”

    “从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在想你在害怕什么,才要一遍一遍对我发免责申明,好像我是一个害怕任何深入交流,只顾自己高兴的渣男。我已经不是这样的了,你没有觉得吗?还是我做的还不够?”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努力加载中,5秒内没有显示轻刷新页面!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