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与梨花同梦 第61(2/2)

    结果可想而知,换来她一记重捶,“陛下请自重!我就说国用怎么鬼鬼祟祟的,定是受了你的支使,引我进来羊入虎口。”

    既然确实是首好曲,那就得找到谱曲人,否则不能贸然推出。于是查问是谁把曲谱送到官署的,问了一圈才知道,是齐王专程托人送进来的。

    苏月说不用,“巷道里点着灯,我想一个人静静,不必跟着。”说罢提着裙裾,快步往宫门上去了。

    自知理亏的苏月只好给他揉了揉,“是我疑神疑鬼,下次不会了。”一面识相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今日这么忙,我担心是朝中发生了变故,所以赶来看看。既然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快些上床捂着,别着凉。我走了……走了啊。”

    苏月看着他,沉重地说:“总管真是陛下的好臣子,难怪陛下器重你。”

    皇帝怔了下,“为何?朕没有宜男之相?”

    “但朕是个不拘一格的皇帝,办事雷厉风行,从来不死板。”他微笑着游说,“你也应该是一位不拘一格的皇后,世俗的繁文缛节何必理会,这样才与朕最相配。”

    谁说这人嘴笨?打起小算盘来,算盘珠子明明能蹦到别人脸上。

    他心头的惆怅厚重如天顶的云团,洗得香香的也没什么用,留不住她。叹了口气,他说你且等等,“朕送你回去。”

    国用咽了口唾沫,赔笑道:“那个……大娘子,奴婢送您回圆璧城吧。夜深了,一个人行路寂寞。”

    后来直到第二日下半晌,人才姗姗来迟。弘雅英俊的男子,举手投足一派清贵气象,加上乐理高雅,又会多种乐器,立时就引发了园中女郎们的好感。

    她只好怏怏闭上了嘴,其实这些话纯属是找茬,大梁不单属于皇帝,更承载着所有百姓的生死存亡。国家要安定,紫微城中就不能有内乱,养育两三个后继之人,也在她的计划之中。且想起要与这人一起闲看落花,倒着实很令她期待,当然,年老时他要是能不再气她,那就更好了。

    那人终于被她说懵了,一点边角是什么意思?边角……她管那个叫边角?

    国用说怎么会呢,“大娘子最是明事理,知道我这都是为了牵线搭桥。”

    淮州目送她走远,转头问国用:“大娘子不会记恨您吧?”

    “什么都没看见。”她强颜欢笑,“我来得快,你捂得也快,就算看见,也只看见一点边角,真的。”

    皇帝看了看她,其实那个问题一直横在他心头,始终不好意思问出口。现在她要走了,再不问就来不及了,遂壮起胆打探:“那个……你看见了么?”

    他揉着胳膊辩解,“朕又不是神仙,事先并不知道你会来,怎么和国用串通?是你自己信不过朕,以为朕在内寝鬼混,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来。你吓着朕了,朕还没与你算账,你竟好意思反咬一口?”

    皇帝一时情热,脱口道:“你若不愿意,谁能逼你就范?别说洞房了,就算怀上了孩子,你不肯入掖庭,朕不也拿你没办法吗。”

    苏月方想起来,他早前和她说过,有几首曲子想让她过目,她听过就忘了。今天曲谱送到面前,一试之下大为惊叹,果然权家兄弟都不是等闲之辈,权弈大约因为身弱的缘故,对琴棋书画的钻研,比之一般人更深彻。

    她沉默了良久,忽然问:“若是我生不出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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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有大儒,足以将公主教导得很好。皇太女也可以监国,不耽误我们上了年纪晒太阳。”他爽朗地说完了,见她又要质疑,抢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不许说生不出孩子!我权珩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罚我断子绝孙?”

    她浮起清浅的笑,笑意蔓延进眼睛里,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儿子会有的,女儿也会有的。老天爷见陛下勤政爱民,怎么能不格外眷顾你呢。”

    反正拉扯了那么久,私事办得差不多了,对苏月来说尘埃落定,接下来只管忙碌冬至大典。冬至祭天地、祭祖宗,除了朝廷的公务,还要预备私宅尝缔。预留的人员要腾出来,剩下便是检阅大曲音声,其中有一首曲子单单看谱就震心,查找来历,却没人说得清楚。

    苏月见颜在一直呆呆看着他,以为她大约是有些一见钟情的意味,笑着说:“齐王是方正齐楚的君子,我头一回见他,觉得他比陛下强多了。”

    这话说得眼前人荡漾,牵起她的手道:“何时能有?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晚就洞房吧,朕都已经准备好了。”

    国家后继无人,是一桩动摇社稷的大事啊,到时候皇帝陛下还想得起来春花冬雪吗?与他春花冬雪的,还会是她吗?

    急急迈出大殿,迎头遇上了嗒然微笑的国用和淮州。国用说:“大娘子这就要走啊?您看,奴婢就说您不宜入内,陛下正沐浴吧。”

    “朕还没说是什么。”

    派出去的人赶往齐王宅,回来后带了齐王的话,说今日很忙,还有些公务要处置,来不及赶到梨园了。等明日再看,若是得闲,一定过来一趟。

    苏月连连摇头,“没有,没看见。”

    可惜陛下在处置个人情感方面,手段还是薄弱了些,都喊成那样了,也没能把人留下。国用又不免有些怅惘,太后交代的差事实在很难完成,主要陛下脸皮过薄。要是再豁出去一些,生米煮成熟饭,还愁婚期定不下来吗,明年立春都该有好消息了。

    颜在不明所以,“齐王是谁?”

    苏月趁着他发懵的当口飞快出去了,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脸就要烧起来了。

    她听了险些笑出来,“这可说不准,万一生的都是女儿,那怎么办?”

    苏月说不成,“定亲和大婚可不一样,没听过定完了亲,当晚就洞房的。”

    然后换来她了然的微笑,也许还有点害羞,那一低头的模样,符合他对妙龄女郎所有的想象。

    当然,出身显赫却平易近人,也是他大受欢迎的重要原因。这曲清商大曲中有些细节需要修改,他亲自抱着月琴坐在乐人中间与大家商讨,要不要加入胡笳,要不要改调。

    苏月忙说不用,“一来一回多费工夫,我自己回去就成了。”

    结果出乎意料,这点不顺心,在皇帝看来全是自寻烦恼。

    他交扣着两手,眸底微光缱绻,“那咱们就得逐步解决问题了,先得有个儿子。”

    闹不清出处,倒也没关系,先安排人试奏。编钟起始,后有正鼓击齐、埙篪排箫,雄浑的排场,颇有五代前蜀的遗风。

    苏月恍然大悟,“你嘴里说着婚期可以再议,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主张,想用这个逼我就范,对么?”

    苏月说:“陛下的胞弟。以前身子不好,鲜少在庆典上露面,我也是上回去代侯府才结识他的。咱们要用这曲子,得先经他首肯,我这就命人去相邀,让他听过合奏,看看可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太乐令云里雾里,“清早发现放在我书案上,我以为是乐府送来的,顺手就夹在录本里了。”

    淮州有点惶恐,暗暗拽了下国用的袖子。

    他离她愈发近了,悄悄搂上她的腰,“来么?朕都洗好了。”

    那厢苏月返回官舍,还在庆幸跑得够快。自己确实把那人给看光了,他非要讨个公道,属实不好交代。不过有些账,倒也不必算得那么明白,既然都已经定亲了,被她看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那么小气,难道一辈子都不给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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