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真的想杀我 第92(2/2)

    小白动了动, 下意识接住了从她手心摔落的花, 惨白病态的脸微微垂了一下, 又被她捧起。

    “无欺!”隗喜忽然从混乱的人群里出声,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跟上他。

    无欺这夜奋战戮杀邪物后,伤痕累累,他茫然不解地坐在山头,看着天空那道越来越大的巨缝,他委屈又不解:“为什么我阻止不了呢,为什么我合不上那道缝隙呢?”

    下面的人似乎没有看到她一样,并无反应。

    直到……隗喜十六岁那年的午后,在睡梦里听到一道声音。

    无欺被金线缠绕,在金光里站了起来,隗喜跟着站起来,他抬腿要走,她隐约领悟到什么,抓住他衣袖,往前走了两步,“无欺……”

    她记得她说:“我要去哪里救你呢?你告诉我,我就来。”

    此处寂寥, 这会儿连风声都停歇了。

    她以为这就是结束,却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她在现实里是个有心脏病的病弱女孩子,她救不了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声音,心里同病相怜般生出难过和怜悯来,她在梦里天真又无畏,小声应了他。

    三日后,那道巨缝再次开裂,无数浊气从外涌来,天地昏暗,地底裂开,天道禁兽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现身,生出四条金线,从远方而来,缠到无欺身上。

    他寥寥几字,说得并不透彻,但隗喜却有悟,她仰起头时,泪眼朦胧,“无欺!”

    隗喜心里却生出了紧张来,她陪着无欺在山上坐了三日。

    他是天地所生,凝灵气于一生,他的仙髓有补天之能,他反复轮回重生,每一次只为补天而来。

    无欺睫毛很长,垂下来时,遮掩住了眸中情绪,他不语,扭过了头,但他也没立刻就走。

    隗喜想要去牵他的手,但他们之间始终有距离,他只许她碰触他的衣袖,她的目光滑过他苍白的侧脸,顺从他的选择。

    隗喜仿佛听到了其他人欢呼的声音,她却眼中噙满泪,仰头看着那早就看不见痕迹的天缝之处。

    但她想着,无欺的魂体变化,是与心境有关吗?

    隗喜心中松了口气,至少一直有人记着他的好呀。人本来就是这样复杂的,就像是周刻,对西陵舟好,却算计她一样。人这样复杂,心思百般,不是人人都能记得曾经救过他们的人的恩情。

    隗喜看着他浮空在上,思考了一下,迟疑着伸手一抓,手里便触及到他的衣袖,她若有所悟,足尖一点,人便飘到了他身旁。

    可他不甘心,他厌倦了这一切,他每一次消失前的残念在天地间聚合,浊气助他的肉、体生长,邪气与恶意缝补着那破碎的魂魄,提供着存活的养分。

    两种声音交叠着,甚至争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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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日开始,她跟着无欺翻山越岭,穿越在世间每一处,看着他到处救人,也看着他逐渐被人怨,天缝不弥补,凡人无可救。

    --

    但他被每一世的自己封印在昆仑神山之下,这里曾是他的出生之地。

    隗喜朝他伸出了手,眼睫轻颤,“你让我进来看看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已经看到了许多了,我还想看得更多,你把我带在身边吧,让我更近地看看你。”

    人们爱他,却只希望他能救他们于危难。

    --

    他想要出去,想要结束这一次次轮回,想要获得自由……甚至想要发泄心中恶意。

    隗喜的目光触及到面前这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时,眼前瞬时模糊了,她泪眼濛濛,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 但却说不出半个字,哽咽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的手一松,伸手去捧他的脸。

    他却看到从高空坠落的一道身影,渐渐化作云和雾,消散在空气里。

    无欺转头看她,漆黑的眼睛雾蒙蒙的,他看着她没说话。

    无欺回头看她,视线相触,他似知道她是谁,又似无知,只轻轻看她一眼。

    这里也有一名救世的神君,他被人称为无欺神君。

    “你看到了吗?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恍惚间,隗喜听到身旁一道冰冷的带着恶意的声音,他离得很近,说话时嘴唇碰到她的耳朵,冷意传过来。

    隗喜哭的时候没有声音, 只有些微的抽噎, 她的一双眼里有万般情绪, 怜惜、心疼、替他不忿、替他委屈,她鼻子酸得快不能呼吸,“如玉, 无欺……无欺……”她喃喃开口,语不成句。

    隗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睫一颤,睁开眼,看到小白身上的雾气散去了。

    他召唤着世人来到他身边,却无人回应。

    隗喜坐在他身边,也仰头看着,她也不解,天缝是怎么来的呢?她只能安抚他:“这不是你的错啊,你已经尽力了。”

    隗喜看着那条天缝被金色的仙髓一点点缝合,最后一道口子也消失殆尽时,四处的浊气开始溃散,晦暗的天空渐渐明亮,四个方向缠绕在无欺身上的金线消失,天地归于平静。

    隗喜没有能从这里出去,她哭着再次睁开眼时,又在另一个“世界”醒来,这里的百姓穿着与先前不一样,但这里也危机重重,到处充斥着妖邪魔物,天破了道口子,灵气外泄,浊气横生。

    她看着无欺飞身而上,脊骨处一条散发着金色近乎白色光晕的仙髓缓缓抽出,他化作一道光影,手持那条长长的仙髓涌进天缝里。

    无欺回头,眼睫轻颤,他看她一眼,拂开了她的手,转过身时,他的声音缥缈地传来,有小白的冰冷,有如玉的俏皮,也有无欺的娇嗔,“天道危,故我存在,它生了我,又不要我,无人真的只爱我。”

    少年脸色苍白,距离近了,她可以看到他脸上的厌倦与茫然。

    她知道,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小白都能听到。

    隗喜一次次被或是少年或是青年的无欺所救,一次次看着他抽出仙髓,投身天缝,一次次看着他消散于天地间。

    人做梦醒来后便会忘记梦中一切,隗喜也一样,直到现在,她忽然想起来十六岁的那个午后,她在梦里听到有人和她低声喃语:“救我,救我……”

    那是一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看起来瘦削、病态,漆黑的眼、鲜红的唇,俊俏无双,是无欺的脸。

    无欺一直安安静静的,他沉默不语,解决完了周围作乱的邪物后就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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