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长渡 第2(2/3)

    三个姑娘素来亲厚,几日不见便思念得紧。阮苓欢欢喜喜地接过那油纸包,凑近嗅了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香!义沅姐姐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姐姐放心,我定会再加把劲的!”阮苓信心满满。

    江义沅见二人吃得香甜,笑得很是开心。她取出绣帕,先替沈支言拭了拭唇角,而后握住她的手道:“妹妹,有桩事要劳烦你。”

    正说着,忽见一女子匆匆跑来,手中提着个油纸包,远远瞧见二人,便笑着招呼:“两位妹妹,我新烤了兔肉,特意给你们送来尝尝。”

    虽为女儿身,却最有主见,待沈支言与阮苓也如同胞姊妹,会时常猎些野味与她们分享。

    初得重生时,沈支言只觉荒诞不经,足足月余方肯信这天意轮回。她想,许是上苍怜惜那个十七出嫁、十八便香消玉殒的薄命红颜。

    前世的闺阁岁月原是极好的。父母疼爱,三位兄长视若珍宝,更有闺中密友相伴。金尊玉贵地长大,诗书礼乐无一不精,容貌才情皆是京中翘楚。这般锦绣人生,却在嫁入亲王府后戛然而止。

    沈支言喉间的兔肉忽地哽住,难以置信地重复:“你让我替你去相看薛召容?”

    忆及前世,江义沅确曾寻她代相看薛召容。偏那日表兄有要事相商,她便推拒了。谁料命运弄人,最终亲王府蒙难,为着家族前程,她还是嫁给了薛召容,那个让她至今想起仍心绪复杂的夫君。

    沈支言见她这般天真模样,不忍说破,只浅笑道:“但愿二哥有朝一日能明白你的心意。我也盼着你能得偿所愿,嫁与心仪之人。”

    今日沈支安不仅用了她做的糕点,待她的态度也比往日温和,阮苓心中欢喜难抑,她开心地对沈支言道:“姐姐瞧见没?今日二哥哥待我不同了呢!莫不是终于对我动了心?”

    江义沅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宠溺道:“今早同兄长在后山猎的,特意用果木烤的,你们快尝尝。”

    阮苓迫不及待地拉着两人到凉亭石桌前,拆开油纸,浓郁的肉香顿时四溢开来。她麻利地撕下最肥美的兔腿递给沈支言:“姐姐先尝。”

    江义沅拉着她在石凳前坐下,压低声音道:“亲王府近来遇着些麻烦,我父亲想让我与薛召容结亲,好助他们渡过难关。可妹妹知道的,我一心只想做女将军,对这些儿女情长实在提不起兴致。虽说我们这样的官家女子,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我实在不甘心就此放弃梦想。偏生我父亲逼得紧,明日”

    阮苓虽年纪最小,却最是体贴,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紧着沈支言。沈支言接过咬了一口,眸中闪过惊喜:“这次的火候当真妙极,比往日的更鲜嫩。”

    这几家官宦世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这些闺阁女子,看似金尊玉贵,实则不过是维系世家利益的棋子。这宿命,终究难逃。

    沈支言闻言睫羽忽地轻颤,眨了眨眼,心头掠过一丝不安,江义沅素来不会请人帮忙。

    话到此处,她声音更轻了几分:“明日原该听大哥的师父讲授兵法,这般难得的机会,父亲却硬要我去见薛召容。好妹妹,你替我去这一遭可好?你们只需见上一面,不做别的,届时你直接告诉他,说我不愿相见,更没有成婚的打算。以他的聪慧,定能明白我的意思,日后也不会再纠缠。”

    前世江义沅因拒见薛召容,被其父重责,不仅夺了兵部校考的机会,更断了女将军的念想。最后被迫嫁作他人妇,困于深宅,终日相夫教子,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将门虎女,终究成了泯然众人的深闺怨妇。

    江义沅乃是将门虎女,年方十九,是京中难得的巾帼豪杰。她生得剑眉星目,身量较寻常闺秀高出半头,一袭劲装更衬得英姿飒爽。她自幼随父兄习武,剑术精湛,便是与男子比试也丝毫不落下风。

    前世未替江义沅相看薛召容,终究难逃命运捉弄。而今再度面临这般抉择,她心绪纷乱如麻,若依前世轨迹,终究还是要嫁与那人。

    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她自幼便比寻常闺秀更谨言慎行。诗书礼仪早已融进骨血,待人接物更是周全得体。唯独那颗心始终未改,如今仍会为一块甜糕笑弯眉眼,仍对世间万物怀揣热忱。

    阮苓看到来人,眼前一亮,开心道:“是义沅姐姐,姐姐又给我们带好吃的了,我们真有口福。”

    那一年多的婚姻……

    她们三人自幼相伴,无话不谈。说来也巧,三家皆是男丁兴旺,独她们三个娇娇女,自然被父兄捧在手心里疼着。三府长辈又都是过命的交情,故而她们这份姐妹情谊,更是亲上加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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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苓心知二哥手头的案子定是紧要,不便多加打扰,她笑吟吟地挽起沈支言的胳膊:“二哥哥且忙着,我们到园子里玩会儿。”说罢便拉着沈支言出了书房。

    沈支安微微颔首,将最后一口糕点咽下,看了眼窗外天色道:“我稍后还要整理案卷,需去趟亲王府寻薛召容商议,不多陪二位妹妹了。”

    那一年多的婚姻,于旁人不过弹指光阴,于她却是度日如年。如今忆起,喉间仍泛着青梅般的酸涩。

    那个前世与她纠葛至深的夫君,那个一起上断头台的夫君,她自重生以来,还从未见过。

    彼时年方十七的她,心中早有所属。然生于簪缨世族,自幼便深谙在这风云诡谲的朝堂中,儿女私情终究要让位于家族兴衰。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她还是凤冠霞帔地嫁入了亲王府。

    阮苓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只觉得他说话时喉结微动的样子都格外好看,哪还听得进这些推拒之词,只顾着点头应道:“支安哥哥且忙正事,我自会寻支言姐姐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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