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长渡 第113(2/2)

    恍惚间,她看到一间茅草屋，烟囱里还飘着几缕炊烟。她张了张口，嘶哑地喊着：“婆婆……婆婆……”

    她慌乱地一把抓住大夫的衣袖，泪水混着冷汗滚落地求道：“大夫，求您，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和孩子，我夫君还在征战，还没给孩子起名字。”

    “多谢婆婆。”沈支言捧着茶盏，温热的水汽氤氲而上，稍稍抚平了她心头的惊悸。

    那婆子闻言笑眯了眼，眼角皱纹里都漾着慈祥：“傻孩子，说这些见外话作甚？老婆子巴不得你长住才好。这许多年没人陪着说说话，今日倒是托你的福，热闹了一回。”

    她吃疼地“啊”了一声，顿感眼前金星乱迸，下身血液不断涌出，很快染红了衣裙。

    老婆婆坐在榻边，手掌轻抚她汗湿的鬓发，温声哄道：“丫头莫怕，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多少凶险的，最后都挺过来了，你也会的。”

    他说着从药箱取出安神的丸药，又细细诊了脉象，最后开了一些药，又亲自去给她煎。待煎好汤药服下，见她气息渐稳，这才与婆婆一同将她扶到榻上。

    她霎时怔住，心里一阵慌乱，泪珠也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随着一阵恶心头晕，腹中绞痛更加厉害。

    三个多月前在西域,薛召容还握着她的手描摹孩儿形状,如今那些温存都碎在了颠沛流离中。

    她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拖着身子向门边爬去，素白衣衫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老婆子这儿啊，许久没来过生人了。”老婆婆摸索着在她对面坐下，枯声音里透着欢喜，“更别说是个双身子的小娘子了。听着你说怀了孩子，我这心里头啊，就跟点了盏灯似的亮堂。丫头打哪儿来？这是要往何处去？”

    待她意识开始涣散时，院外终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婆婆领着个须发花白的郎中踉跄奔来。

    她气若游丝地唤着，呵出的白雾转眼消散在寒气中。腹中痛的如刀绞,那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在一下下踢打着，仿佛在绝望地挣扎。

    她强撑着唤了几声“婆婆”，由于声音太过虚弱，婆婆一直未能听见。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身下竟然流了血。

    是的，会的，一定会的。

    老大夫见她情绪激动，连忙按住她颤抖的手腕，道：“夫人且宽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沈支言不敢道出自己来自京城，只随意报了个小城的名儿，轻声道：“婆婆，我此行是去探亲的，途经此地，忽觉腹中不适，想在您这儿稍作歇息。婆婆放心，家中人应该很快就来接我了，绝不多扰。”

    如刀绞，疼得她冷汗涔涔。

    “不妨事的婆婆，天就要亮了。”沈支言扶着酸痛的腰找了个凳子缓缓坐下。

    天亮了一些，婆婆去给她熬粥，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她原不想惊扰婆婆，奈何老人家盛情难却。

    “流血了？”婆婆闻言一阵慌乱,连忙摸索着往院外走，“你等着。我这就去寻大夫。”

    她上床躺下后，初时倒也无碍，谁知躺了半刻，腹中忽

    老婆婆颤巍巍行至桌前，从陶壶里斟了盏温茶递来：“深夜喊冷，丫头喝口热茶暖暖。”

    沈支言随婆婆踏入屋内，木门“吱呀”合上。

    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染血的十指拼命护住腹部，死死咬着唇,泪水混着冷汗滚落,眼前已是一片昏黑。

    流产大出血？沈支言闻言浑身一颤，她还这么小，她还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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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着唇勉强支起身子，慢慢挪到榻边，想要下床，却觉双腿一软，接着“咚”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身下黏腻的血迹在裙裾间蔓延，每动一下都牵扯出撕心裂肺的疼。她哆嗦着撕下一截衣摆，可那点布料转眼就被鲜血浸透。

    老人摸索着走出来。沈支言拼命地叫她，待她走到自己跟前，死死攥住她的衣角，声音颤抖地道：“婆婆……我肚子疼，流血了……救救我……”

    冰凉的砖地透过单薄衣衫渗进骨髓,她连蜷缩的力气都没了。

    朔风卷着雪花灌进门廊，沈支言倚着门框艰难喘息。单薄的衣衫被冷汗浸透,寒风吹过便如刀割。

    她缓了口气,够到旁边的一只陶罐,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它推了出去。

    她又问：“怀孕几个月了？可曾给孩儿取名？”

    屋内昏暗，老婆婆摸索着引她往里走，枯瘦的手指在墙壁上轻轻滑过：“丫头，老婆子这儿没备灯烛，你且将就些。”

    屋内昏昧，只隐约瞧得见婆婆佝偻的轮廓。她倚着桌沿缓缓吐息，腹中孩儿似乎也被这番颠簸惊扰，不安地翻动着。

    这世上有太多苦命的人，薛召容就是其中一个，最后不也挺过来了吗？

    朔风凛冽,卷着大雪扑簌簌打在门板上。沈支言蜷在青砖地上，指尖深深抠进砖缝里。身下洇开的猩红在裙裸上蔓延。

    婆子笑着应罢，又拉着她说了会子话。沈支言渐渐松了心神，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

    沈支言虚弱地点点头，一张消瘦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哽咽着向二人道谢。

    “婆婆，快满六个月了。”沈支言抚着肚子，眉间阴郁散了些，“名字还不曾取。”

    马夫攥着镯子，最后望了她一眼，转身跃上马车绝尘而去。

    “夫人切记要静养，万不可再劳神动气。”大夫临走前再三叮嘱，“这胎象虽险，好在止血及时。待老朽明日再来诊脉，开几副安胎的方子。”

    “生了，生了，孩子生出……

    她一边哭着，一边呜咽着唤道：“婆婆……婆婆……救我……”

    “救救我……”

    “砰”的一声，陶罐砸在院中石板上，碎裂声惊动了厨房里的婆婆。

    老大夫一见那满地猩红就皱起了眉头，急急搭上她腕间：“夫人且撑住，这脉象凶险，怕是要流产大出血。”

    可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