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1/1)

    

    &esp;&esp;朝廷要置他们于死地,回头表降也逃不过一死,那么为何不能投靠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大玄?反正为谁打仗都是打仗,至少南朝人答应为他们供粮,还有兵力支援。

    &esp;&esp;坐困穷城本就令人神经紧张,高世军心知这样争持下去,早晚会引发哗变,与其人心不齐全军覆没,不如放想降的去降,不愿降的跟着他另寻出路。

    &esp;&esp;高世伍也非背信弃义之辈,与兄长谈妥后,他命手下人竖旗烧炊,营造六镇军皆驻在城中的假象,再主动出城衅敌,暗地里一边让心腹联络青州,一边掩护哥哥带另一半人马从小道遁走。

    &esp;&esp;直到在芝麻镇外遭遇伏击,高世军才想明白,恐怕就是那时,军中人心浮动,打探敌情的斥候被尉兵收买,给他带回了武阶郡生祭镇民的消息。

    &esp;&esp;他身边又无个谋士,一向是所有人等着他拿主意。高世军一听有这等残暴之事,对朝廷的痛恨更深一层,当下血冲脑门,便带兵沿河向西,入秦岭出渭河,直下西南而来。

    &esp;&esp;待高世军省过神来,再寻那个斥候,那王八羔子早已没有踪影了。

    &esp;&esp;高世军审视着眼前俊气得不像个将军的年轻人,这里头这么多弯弯绕,他三言两语就给点破了。

    &esp;&esp;他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esp;&esp;高世军抬臂压住身后义从的不忿,自己向前迈出一步,靴底磕在地上,渗出无形的威压。

    &esp;&esp;“生祭的事腊月中旬才传出,”生硬的汉话一字一顿,他目光紧逼胤奚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老子从邻郡日夜赶路都晚了一步,两国山水阻隔,你们又是怎么做到提前潜入的?”

    &esp;&esp;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们救出百姓,拼死厮杀,高世军会怀疑这些南人和大尉边军之间也有什么阴私勾当。

    &esp;&esp;这话问到了点子上,胤奚冰冷的眼里有片刻回温,抬指点了点太阳穴。

    &esp;&esp;“我朝女君智计如神,算无遗策,你朝所谓的机密,不过是她眼皮底下——”

    &esp;&esp;胤奚话音忽而顿住。

    &esp;&esp;尉朝决定生祭在腊月中旬……

    &esp;&esp;高世军还在等着他后面还能说出什么厥词,却见一抹莫名的情绪从这男人眼里划了过去。

    &esp;&esp;不过瞬息,胤奚不动声色地改口:“将军还没回答我,向青州求援的到底是谁?”

    &esp;&esp;“嗤,你那女君不是算无遗策吗?”

    &esp;&esp;高世军抬手截过一个凤翚兵盛给胤奚的一碗刚出锅的米粥,稀里呼噜倒进嘴里。

    &esp;&esp;如果弟弟和青州交接顺利,南朝廷自然会知晓真相,他犯不着低上一头和这个出言狂妄的小子解释。

    &esp;&esp;高世军扔下碗,倒吸着烫麻的舌头看着胤奚,高耸的眉弓聚拢了眼里的阴影。他沉声说:“西边什么地利都没有,跑到尽头是吐谷浑的草场,那是自陷死地。

    &esp;&esp;“你会打仗,却根本不会带兵,自负聪明,却优柔寡断地被老弱残兵拖慢行速。三天前如果不是我赶到,你的兵会和这些平民一起死在白水河。

    &esp;&esp;“——要么,拿上几袋粮食,带着你的人滚回你的来处,要么,接下来听从我的命令,别再自作主张。”

    &esp;&esp;不客气的话顺风飘散,沿街安置难民的凤翚兵接二连三站直身子,脸色不善地站到胤奚身后。

    &esp;&esp;六镇兵再次摸上刀柄。

    &esp;&esp;冷风刮过瞭望楼上的令旗,箭垛后的伍兵耳朵冻得通红,尽职尽责盯着城门外驻扎甲骑的动静。胤奚垂眼从袖囊中摸出一条肉干,送进嘴里慢慢嚼着。

    &esp;&esp;没人看出他在走神,他吃完,平静地看向高世军。

    &esp;&esp;“你想带他们躲进八百里秦川,以为那样就有东山再起的余地。壮丁也许受得了,可老人孩子还能活吗?你只想要青壮补充兵源,怎么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舍家弃口跟你走?”

    &esp;&esp;高世军眉宇压平,朝街边转过脸。

    &esp;&esp;就近围在锅灶边烤火的镇民们,下意识避开视线。

    &esp;&esp;胤奚继续说:“如果不是我率先现身替你惊了埋伏,高将军,你觉得六镇军能全身而退?”

    &esp;&esp;狡诈。

    &esp;&esp;高世军深吸一口气。

    &esp;&esp;军中无智囊,一直是这名六镇军首领心中的隐痛,这回斥候反水更是让他栽了个大跟头。可这个胤鸾君,比高世军见过的所有文臣监军都来得心思缜密,让人捉摸不透,他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esp;&esp;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他们能和赫连朵河的部下周旋到今日,离不开对方的配合。双方也心知肚明,城外甲骑随时会撞攻城门,他们只有短暂的喘息时间。

    &esp;&esp;他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esp;&esp;但首先这条绳子得往一处拧劲。

    &esp;&esp;“告诉我,”高世军沉声问,“西边有什么?”

    &esp;&esp;胤奚抚过右手虎口的朱砂痣,渺远的目光沉定下来,他单挑眉梢:“有粮,有马,你信不信?”

    &esp;&esp;·

    &esp;&esp;北方风雪兼程,金陵的这个新年过得风平浪静。

    &esp;&esp;胤奚不在府里,守岁当晚山伯也没落下他的那份饺子。小扫帚替小胤哥哥收下了家主大人给的压岁钱,煞有介事地压在枕头底下,等小胤哥哥回来再转交给他。

    &esp;&esp;年后,“养病”的陈勍依旧没有好转迹象。紫宸宫传出一句话,天子自觉身弱,难掌朝政,愿将社稷托付给丞相谢澜安。

    &esp;&esp;禅让二字,第一次抬到了明面上。

    &esp;&esp;然而坐镇内阁的谢澜安八风不动,自谦无德,辞拒了受位。

    &esp;&esp;秘书监侍郎楚堂随即发声,盛赞谢相高风亮节。太学生们不甘落后,缕陈女君文治武功的表文层出不穷,京畿一时间处处皆是对谢澜安的歌功颂德声。

    &esp;&esp;大臣们心如明镜,这女郎是要演一出三让三辞的戏码,方显她德行无垢。

    &esp;&esp;前靖国公父子之死、王翱父子之死、褚啸崖父子之死……太多的前例摆在那里,再骨鲠的忠臣也要折腰配合。

    &esp;&esp;此前,只有最早追随谢澜安的一批心腹才唤她女君,等允元二年春节过后,朝堂上下无人再称她为相,皆以“女君”为尊称。

    &esp;&esp;元宵节前一日,一骑驿马从驰道直入内宫,谢澜安收到了白水关传回的军情。

    &esp;&esp;“女君,少将军遇伪朝西南大军侧翼伏击!”

    &esp;&esp;回来的是谢丰年的亲兵靳貉,一进殿阁就跪下,“探出对方主将,乃关中大行台赫连朵河,所率甲兵逾万人!策应线被截断,我们与胤将军……失去了联络。”

    &esp;&esp;前一刻正听几位尚书汇报事务的谢澜安,手里茶还端着半盏。阁中刹那安静,穿着官袍的阁臣下意识看向女君。

    &esp;&esp;却见谢澜安捏着那瓷盏的漆纹,沉默一瞬,慢慢将茶水喝完。

    &esp;&esp;放下杯子后,她神色如故,与额间凤钿同色的丹唇轻启:“尉军是否越过了边线?竟陵军伤亡如何?巴郡北线有何消息?回报前尉军的最后动向是什么?”

    &esp;&esp;她没有先询凤翚营,侧座旁听的百里归月已蹙眉要起身,去取南北疆域图来。

    &esp;&esp;楚堂先她一步,折身从文匮中取出一幅舆图,铺展在女君面前的书案上。

    &esp;&esp;谢澜安没有看图,中原所有的川壑地形都在她的脑子里。她眼前模拟出白水河边的战况,仿佛听到了战鼓雷动,感到风雪刮面。

    &esp;&esp;千算万算,仍是人算不过天,她没料到胤奚会在那里撞上赫连朵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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