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77)(5/5)

    大铛头借咱家一用,他的本事诸位当见过了。」

    「你以为凭这么一个人就能保得了平安?」张懋讥笑。

    张永摇头,「柳大铛头不是来保我的,是来保您几位的。」

    「我们?」三人俱是不解。

    「只要诸位今夜按兵不动,刘公公也无意与几位为敌。」张永轻笑一声,

    「倘若几位执意抗旨,少不得要柳大铛头辛苦一下了。」

    「老夫这都督府精兵云集,一声令下,你们顷刻间便成肉泥。」张懋冷哼

    一声道。

    柳无三举剑姿势一动未动,此时乜斜着三人,「柳无三化为肉泥之前,三

    位贵人必先血溅五步。」

    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谁都认可的事实。

    郭良与许进对视一眼,从适才柳无三接杯的身法来看,知他所言不虚。

    张懋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坚,闻言大怒,「你敢威胁老夫?」

    「试试看。」柳无三垂眉低目,仿佛对着二位超品公侯与一位二品大员看

    都懒得看上一眼。

    如此轻蔑之态将张懋气得七窍生烟,暴怒大喝:「少来这套,老夫行伍出

    身,何惧一死,来人……」

    话未说完,张懋便被人死死按住,令英国公气急的是,按住他的人正是身

    边的二人。

    「老国公,休要鲁莽造次。」许进虽说文官出身,这手劲一点不差。

    「是啊,老哥哥,一切从长计议,以大局为重。」郭侯爷此时没有半点病

    容,一双枯瘦手掌有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张懋双肩。

    两人按手的按手,捂嘴的捂嘴,将个英国公整治得动弹不得。

    「你,你们……」张懋气急败坏,老子为了谁啊,对刘瑾他们九个喊打喊

    杀的是谁,跑我府上嚎丧说自己儿子被欺负了的是谁,怎么成了我不识大体,

    鲁莽造次了。

    越想越气,一口气没接上来,张懋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待许、郭二人探探鼻息,发现张懋只是晕厥过去,便松了口气,不再搭理

    于他,转身看向了在堂下看戏的张永。

    「识时务者为俊杰,咱家借花献佛,敬二位贵人一杯。」张永由柳无三那

    柄软剑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无奈陪饮,许进还怀着一丝侥幸,问道:「敢问张公公,既然改由你

    提督京营,那刘瑾何处?」

    张永笑道:「国朝惯例,掌司礼监者不得提督兵务,刘公公既卸了这边差

    事,自然是蒙圣恩,入主司礼监咯。」

    ***    ***    ***    ***

    司礼监,靠榻假寐的王岳突然睁开眼睛。

    三批人马派出,怎的皇城内还如此安静,王岳隐隐觉出不对。

    「来人……」王岳觉得有必要再派人去东厂那里探探消息。

    无人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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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岳大恼,「一帮猴崽子,都去哪里偷懒了?」

    「行了,王公公,别再耍威风了。」

    马永成、魏彬、丘聚、谷大用四人鱼贯而入。

    「你们还没死?」王岳瞪着几人,虽说心里预感不妙,待几人真的出现,

    还是有些震惊。

    「不但没死,活得还好。」谷大用笑眯眯道。

    「托王公公的福,爷们还高升进了司礼监。」魏彬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

    「咱家一定好好报答司礼监几位爷的一番苦心。」马永成全是怨毒之色。

    「束手就擒。」丘聚绷着脸蹦出四个字。

    「就凭你们?」王岳一副鄙夷之色。

    马永成尖声叫道:「王岳,别不识好歹,此时还敢小瞧咱家,大家并肩料

    理了他。」

    喊得虽响,马永成却一步不前。

    丘聚不声不响,一记阴风掌无声无息,随手拍出。

    「得罪了。」谷大用仍是面带笑意,两手如山般推出,暗劲汹涌。

    魏彬身子一矮,十指犹如利爪,扣向王岳脚踝。

    马永成也不再耽搁,轻呼一声,身如大鸟,一记凌厉掌风罩向王岳顶门。

    王岳面对四路夹攻,不慌不忙,电闪腾挪间只见残影晃动,只听拳掌交击

    之声不绝,劲气四散。

    「啪啪」几声脆响,房内瓷器经受不住五人交手时溢散的激荡内力,化为

    齑粉,碎瓷粉屑漫天飞扬。

    突然王岳一个暴喝,随即数声闷哼,人影骤分,王岳已在房门处立定。

    丘聚等四人站立不稳,额头细汗密布,微微气喘。

    「罗刹大手印!」谷大用捂着不住起伏的胸口惊呼道,再无一丝笑容。

    「还算识货。」王岳不再多话,昂首阔步出了房门。

    丘聚调息气稳,冷声道:「追。」

    马永成面带惧色,「怕是奈何他不得。」

    丘聚眼光一凝,盯得马永成心虚低头。

    「不用追了,我们四个不是他的对手。」谷大用慢悠悠道:「自有人对付

    他。」

    王岳施展身法,足不沾地般在宫内巷道内疾奔。

    事情泄露,王岳根本就不去想其他几路会是如何,败定了,此时他只想保

    住自己性命。

    天亮以前,与那人会面,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王岳打定主意,只要穿过

    这条夹道,便可绕过北中门,直抵北安门,届时海空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凭

    自己一身本领,天下间何处去不得。

    「杀场兮血腥,

    战马兮悲鸣,

    问吾辈仇敌何时能杀得清?

    宝刀嗜血淋火星,

    人面桃花对朝红……」

    甬巷尽头,一人身披一领猩红斗篷,手舞足蹈,引吭高歌。

    王岳步伐渐渐慢下,「刘瑾……」

    「破浪乘长风,

    醉饮无量海,

    笑谈公侯梦,

    万里长程助我此行,

    狂啸一声,贯长虹——」

    刘瑾摆足了架势,一声长音,歌收曲住。

    「刘公公好兴致呀。」王岳暗暗运气调息,弥补适才损失的内力。

    「王公公觉得可还入耳?」刘瑾笑道。

    「早闻刘公公喜好吟诗唱曲,附庸风雅,今日一见——」王岳语含讥诮:

    「名不虚传,在东厂实是屈才。」

    刘瑾也不恼,「咱家本是钟鼓司出来的,教坊供奉饮宴,不通音律岂不愧

    对万岁爷的托付。」

    话锋一转,刘瑾又道:「倒是王公公你,吃着皇粮却干些对不起皇上的事。」

    「咱家的事不劳刘公公费心。」王岳道。

    刘瑾忽地轻叹一声,「王公公,咱家自问平日对你也算礼敬有加,何以有

    这么大的杀意?」

    王岳冷笑一声,「自从先帝爷将东厂从咱家手里交到你手,咱们的梁子便

    已经结下了。」

    刘瑾哦了一声,道:「所以,你便勾结刘文泰谋害先帝。」

    「刘瑾,咱也是先帝爷的奴才,这弑君害主的勾当休想栽到咱家头上。」

    王岳喝道。

    「如此最好,或许还可留下一条性命。」刘瑾噙笑。

    「咱家只恨当年廷杖没取了你的性命。」王岳狠狠道。

    「而今也有机会。」刘瑾一甩斗篷,轻声问道:「王公公可调息已毕?咱

    家可以再等等。」

    王岳面色一变,自己心思已被刘瑾猜透。

    「适才与谷大用等恶斗一场,王公公想必损耗不少内力,咱家不欲占你这

    个便宜。」刘瑾摊手道。

    王岳面皮一阵青白,突然低啸一声,兔起鹘落,双掌夹杂十三道暗劲,向

    刘瑾扑来。

    暗劲有阴有阳,纵横交错,甬道之内仿佛刮起一阵旋风,而旋风的中心正

    是刘瑾所在。

    「好功夫。」刘瑾轻赞了一声。

    迈步抬腿,空中串起七道残影,不闪不避直直迎上王岳攻势。

    「轰」的一声巨响,空中两道人影乍合骤分,虚影尽敛,刘瑾空中平行八

    步,倒飞而回,落到原地,还好整以暇掸了掸蟒袍。

    王岳落地不稳,踉踉跄跄又退了三四步,仰天栽倒,随即便按地一跃而起,

    踏前两步,「再来。」

    刘瑾不动。

    王岳全身突然一阵爆响,张口喷出一片血雾,三十六处大穴各有一道血箭

    窜出,瞬间化为了一个血人,瘫倒于地。

    刘瑾轻叹一声,好像并无得胜的喜悦。

    脚步声响,白少川由后赶至。

    「督公……」

    「小川啊,这阵子辛苦你了。」刘瑾扭身,漾起几分笑意。

    「属下不敢当。」白少川恭谨垂首道。

    「咱爷俩还见什么外。哦,对了,」刘瑾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

    三寸锦盒,舒口气道:「还好没被王岳毁了,不然这老儿可是百死莫赎。」

    白少川难得露出惊喜之色,「督公还记得……」

    「傻孩子,你的生辰咱家何时忘过。」

    刘瑾抬首,望着夹道上空的一抹鱼肚白,饱含深意道:「这一夜很长,好

    在天总算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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