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秦至夏](2/2)

    「为什么?」

    「是很不方便,但那些不方便刚好可以转移一些注意力,所以也还算可以接受。」

    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让你回去考虑我,你觉得我想烧仓房。」陈怀驥问我,路灯混着夜色洒在他侧顏,散出锐利的阴影在他眼睛里,「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陈怀驥很绅士地帮我拉开车门。

    「因为我会心疼。」

    没有通红的眼眶、没有皱起的眉头、更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陈怀驥尽力维持他脸上一贯的戏謔,但眼泪却穿过他所有的克制与隐忍,滴滴答答地掉。

    「哦,你发现了啊?」陈怀驥瞟了一眼我,我却看不清他的情绪,「既然发现了,为什么还总是叫我陈教授?」

    他深深地看着我,墨沉沉的眼里匯聚了所有努力掩藏却始终痊癒不了的伤痛,「我们都自卑,都太容易觉得自己不配,这点,我们倒是很配。」

    我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我点点头,完全能够想像陈怀驥之前承受了多少压力,「但现在你应该就没什么压力了吧?」

    「为什么不信?」

    「是啊,可惜我的爱情不相信我。」陈怀驥还是笑着,「你还是坚持自己回去吗?」

    他扬起手,不断试图抹掉眼泪,却没法让自己的眼泪停下。

    陈怀驥深深看着我,语气里没有戏謔,只有坚定,「秦至夏,你什么都配得上。」

    在计程车上,我就着手机写起了辞呈。

    「就因为我是你的教授?」

    「我们哪里适合?你比我更有钱、更有阅歷和资源,而我呢?硕士刚毕业,什么都没有,没经验没资源,连长得好看、有野心这种优点都没有,说实话,我就算是仓房,可能别人都还懒得花时间去烧。」

    「那你很厉害。」我是说认真的,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愿意相信明天公车会准时来的人都不多了。

    门是陈怀驥关上的。

    我叫的车来了。

    我从来就没看清过他面对我时的表情,「那是出于礼节。」

    陈怀驥赢了,我也该走了。

    陈怀驥那被眼泪彻底打湿的脸庞扬起笑,「虽然你说我们不适合,但至少我们还是有一点很相像啊。」

    「你就这么想当仓房啊?」

    「是啊,我很擅长这种事。」陈怀驥笑了笑,「但我不会这么对你。」

    「嗯,我叫uber。」我低下头,用手机叫车,「陈教授开车回家吗?」

    「压力更大了吧?」陈怀驥眼神垂得更低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不是我什么都有,喜欢的人就会喜欢我。现实就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对方还是可以用一句『我们不适合』打发我。」

    「是吗?」陈怀驥又笑了起来,「我都这个年纪了,还站在这里相信爱情呢。」

    「不适合?」陈怀驥轻声覆诵,眼神直挺挺地望着我,眼泪却无声地掉。

    陈怀驥噙着笑,笑里的意思扑朔迷离,「是这样吗?」

    我澄清,「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

    「那其他人呢?」

    「肯定是的吧?就连烧仓房的定义里面,值得烧的仓房都是些那好看又有野心的女生,美貌跟野心是多闪闪发亮的优点啊?」

    「为什么不意外?因为你年轻又有野心?还是你既好看又贫穷?」陈怀驥更用力地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已经知道我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所以这次他要自己透过察言观色来找答案。

    「哪个女生不想又有野心又好看,觉得自己什么都配得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不适合。」

    陈怀驥的语气尖酸,「我知道你现在只想随便安慰一下我后就找藉口走人。」

    「我不是说你就是这样的人,而是说如果我被这么对待,我不会意外。」

    陈怀驥笑了起来,却用力地打量着我的表情,「你真的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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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光影飞速掠过我身边,像这几个月以来的一切。

    我仰头望着他,「陈教授,我们还是算了吧?」

    「我现在就想听听看我们到底是哪里不适合?」

    这是在隐射我吗?还是在施压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陈教授……」我才刚想说话,却被陈怀驥打断。

    「将就着住吧,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一直住旅馆很不方便吧?」

    我也笑了起来,「没有人会真心诚意地喜欢别人的缺点。」

    他有阅歷、有经验,跟他交手的人都是最擅长谈判的那批人,什么答案他自己找不到?

    还是希尔顿啊,「希尔顿很舒服吧?」

    陈怀驥又一眼看穿我心里的想法,「是,我就是希望利用你的内疚来施压你。」

    「严格说起来,陈教授不能算是我的教授。」

    我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租个房子?」

    因为我经歷了很多事,「相信那种事情的年纪过了吧?」

    「出于礼节?」陈怀驥的嘴角勾起一个非常讥讽的角度,「你该不会也是出于礼节地拒绝我吧?」

    在关上门前,陈怀驥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有可能会喜欢我吗?」

    这不该发生,尤其不该在他身上发生。

    「租房子的话就太孤单了。」陈怀驥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眼神飘忽,「我回来的时候就跟自己说:只要我还一个人,我就要一直住旅馆。」

    他向来很擅长察言观色。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我们不适合是什么意思?」

    「那你做得很成功。」

    他是太擅长操控自己情绪的一个人。

    「这种话我现在不信了,但还是谢谢。」

    「其他人关我什么事?」

    「我没有家,我住希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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