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2/2)

    「我……」

    「……你没有回答呢。」岑凯言勾了勾嘴角，再次打断她。

    韦嘉恩不否认那时候是因为猜测岑凯言是「纸船」，所以才会对这个本来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学姐生起无法言喻的亲近感，也不否认回归到最初的最初，自己就是受到她全神贯注地坐在电脑前的模样吸引，才会產生想要接近她的心情，可是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些才喜欢她，也不是因此才跟她交往，更不是因为她是「纸船」，才会这么努力地支持她的梦想。

    「……嗯。」

    可是，为什么嘴上说着理解的她，表情却一脸落寞？

    最后一句话重重击在岑凯言心上，使得一直隐藏的情绪一下子迸发开来。

    这份心意，到底要怎样才能传达给她？

    「然后呢？」每次都会安静地等她说完才接话的岑凯言头一次打断了她。韦嘉恩怔怔地望着她。「下一个企划，再下一个企划……组长、副经理、经理……这几年，你爬得太快了。你本来不是这么急功近利的人，都是因为我，你才会一直勉强自己，才会一直逼自己要继续往上爬。我一直都在等你开口，等你说一句你累了，说一句工作上的抱怨。但你半句都没说过。虽然我自己也很清楚，但在你心里，我真的就这么不可靠吗？」

    初见那天，在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楼梯里，那隻拦在自己腰后的手。

    「你怎么会不可靠呢？我只是觉得这点小事不说也没关係，希望你可以不用为多馀的事情操心而已。」韦嘉恩双手包覆住她的手，用很轻很慢的语气说：「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心无旁騖地写作时的你。」

    这时轻轻将自己拉进怀里抱住的那隻手。

    唯独这时，韦嘉恩希望自己没那么了解她。

    对于岑凯言的这个问题，韦嘉恩没办法回答。

    「为了我而勉强自己的你，因为我的选择而自责的你，不论是哪个，我都不想看到。」

    她们的愿望，是那样的相似，相似得没办法同时实现。

    真相是在更早以前，韦嘉恩已经知道──至少是怀疑──岑凯言跟「纸船」是同一人，但既然一开始在岑凯言说出写作的事情时，韦嘉恩没有对她坦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也不会傻得将真相说出口。

    「对不起，说了些像是在质疑你的话。我本来没打算讲这种话的。」

    每一次自己说自己的心愿是看到她达成梦想的时候，她都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去听自己说那些话的？

    「……果然没这么简单呢。」岑凯言叹了口气，脸上的浅笑既是无奈，也是哀伤。「你的愿望和我的愿望，看来并不是这么简单便能够并存的东西。」

    韦嘉恩瞪大眼睛。

    「所以，对不起。」

    没打算说，不代表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有这样想过，才会一时衝口而出。

    「现在的我，不管怎样做都会让你难受的。」

    怎么能……让自己成为她的障碍？

    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嘘……」岑凯言把食指抵在韦嘉恩唇上，摇了摇头，制止焦急地想要解释的她。「我知道的。」岑凯言轻柔地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在我们认识之前，你已经一直喜欢『纸船』。」平缓的语气就跟一直以来一样，彷彿方才的激动不曾存在过，「可是，到我们开始交往为止，你都不知道我就是『纸船』。要说你是因为我是『纸船』才跟我交往，对你未免太不公平了。」

    「……我们暂时分开吧。」

    但是，怎么能让她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放弃多年来一直坚持的梦想？

    「你在……」

    假如可以让她不再误会自己是因为这样才跟她在一起的话，那就让她继续把这当成真相吧。

    韦嘉恩以为对于喜欢写作、梦想出版自己的小说的岑凯言来说，只要能够继续写下去，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但说不定，她们之间的误会，一直远比她所以为的多。

    「不要哭。」

    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温柔。

    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岑凯言说：「我不是因为怀疑你的感情才说不写，也知道你只是希望我可以达成梦想，但对我来说，你比梦想更加重要。」食指离开了她的唇，而姆指指腹仔细地描绘她眼底下那圈阴影的形状。「假如我的梦想，是必须要你满心顾虑着我才能达成的东西，那么我寧愿它永远都没法达成。」岑凯言说得很轻很轻，柔情似水的眼神让韦嘉恩想起岑凯言第一次对她说喜欢的那天。「就算我这样说，你依然希望我坚持下去吗？」

    「在我们想出一个彼此都能够接受的方法之前……」

    假若她是基于自身的意志，因为她自己不想再坚持下去才决定要放弃，这样韦嘉恩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她的决定。

    也不会，在她开口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会给予怎么样的答覆。

    「我爱你。」

    韦嘉恩眨了眨视线有些模糊的眼，可是眼前那张岑凯言的脸依然越来越不清晰。

    两个人的生活，只靠一个人或者能够维持，然而两人份的幸福，单凭单方面自以为是的牺牲和奉献，最终就只会导致双方都遍体鳞伤。

    要是没那么了解她，就不会在她开口之前，便已经知道她打算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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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摒住呼吸，紧咬嘴唇，吞了几次口水才从乾渴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声音。「如果……」她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完，「如果我不写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喜欢我了？」然后，把心一横似的，以几近逼迫的语气问：「你喜欢的，到底是『纸船』还是我？」

    曾经那么希望了解的人。

    「你不用这样的，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儘管如此，韦嘉恩还是试着说服她，「只要再过一阵子，到新企划的事情定下来后就……」

    「对不起，可是……」

    「不是的！我只是……！」

    原来……原来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支持，一直都在伤害她。